有時候會感覺心裡空蕩蕩的,好像被打穿了一個洞似的。就算有緊湊的行程,心裡還是感到空虛。雖然努力奔跑到達目的地了,但似乎並不覺得開心。
「空虛感」是會突然襲來並引爆心靈的奇異情緒。它並非不安或恐怖那類破壞性的情緒,但當我們感到空虛時,常會陷入束手無策的情境之中,同樣地,當聽到別人說「好空虛」的瞬間,我們也會不知所措。也許正因如此,空虛感很容易轉化為另一種情緒,例如悲傷、憂鬱或孤獨。
想尋找生命的意義
秀仁離開原本工作的職場,成為自由工作者。還是上班族時,每天只能按照排程工作,讓她感到很吃力。現在她終於可以發揮自己的專業,同時又能自由自在的生活了,內心充滿了似乎能找到某種意義的模糊期待。
剛開始成為自由工作者,一切比想像中順利。以前當上班族時,每天早上匆匆忙忙準備出門上班,當時根本想像不到現在的愜意日常。睡到自然醒再不慌不忙地起床,做瑜珈伸展一下,然後悠閒地喝咖啡、吃美味的麵包當早餐,一邊輕鬆看散文或詩,伴隨著古典樂,充實地度過早晨時光後,再正式展開一天的工作。
但日子一久,自由工作者料想不到的缺點卻重重襲擊了秀仁,這個缺點就是沒有所謂的「下班時間」。因為自由工作者必須盡力爭取並完成工作,提高自己的商品價值,甚至還要宣傳自己,而這一切都是秀仁必須一肩扛起的責任。
自由工作者完全沒有辦法安心休息,固定的工作時間只是理想而已,而且因為工作空間和生活空間並未分離,所以也很難透過個人生活緩解工作壓力。工作多的時候有分身乏術的煩惱,但沒有案子時又會擔心。
就這樣過了半年,這天秀仁原本排定的工作全都取消了,她癱軟似地躺在地板上,從此之後她常常發呆,躺在床上時腦中想著「就這樣消失吧」的時候也越來越多了。
秀仁一直希望自己的生活過得有意義。從小到大,看著一輩子為了家人溫飽而忙碌的父親,以及身為家庭主婦在養育孩子和家務間不停奔走的母親,讓秀仁感覺到「那樣的生活真是累又無趣」。對外界的評價過於敏感,以子女的成績作為追求成功目標的生活,感覺就像空殼一樣。看著這樣活著的父母,秀仁下定決心,絕不要成為窮忙卻空虛的人,要擁有人人羨慕、具有意義的生活。對她來說,人生就是必須填滿各種意義的課題。
生去意義的人生是空虛的,正如存在主義所說,人類的有限性使幸福成為可能。人總是為了「什麼」而活,而這個「什麼」能讓當下的我們獲得滿足感,才可說是真正的「活著」。但是並非所有事情都能如我們所願,世界充滿了不確定,由無數的偶然組成。因此,當然會有不管再怎麼「努力」也做不到的事,如果不能接受這個現實,就很難感到滿足。若是執著於要什麼事都必須有意義,就會把自己禁錮在必須不斷的做(doing)的強迫之下,而無法欣然接受現在既存的本質(being),也無法察覺瞬間顯現的意義。
因此,雖然「為什麼要努力工作」、「為什麼要拚命追求前進」這些意義性的問題很重要,但經過充分的思考後,要了解自己是為了什麼目標而被牽引,並好好地沉浸享受這個過程,不要急躁,珍惜當下屬於自己的時間。
若察覺到危險信號出現,就應該先暫停。當秀仁腦中不時浮現「好想消失」的想法時,她疲憊不堪的心裡真正想要的是什麼?秀仁的心中否定父母的生活,甚至還試圖否定她自己的生活。無法治癒傷痛,無法與過去和解,感覺孤立無援只能用負能量支撐著。
秀仁需要幫助。她的空虛感源自於小時候因為沒有受到父母關愛而造成的傷口,它們需要時間癒合。
雖然停了下來,但你需要更紮實的休息
定妍在完成一個大型專案之後,頓時被無力感包圍。與交往四年的男友分手之際,連悲傷的時間都沒有,就突如其來接到工作,大家都說這個工作很重要,於是定妍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就一頭栽進工作裡。但是當她把悲傷化作能量,不分晝夜地埋頭苦幹,成果卻不如預期。當初因為專案內容是她的專業領域,所以公司理所當然把工作交付給她,但是她不僅沒能發揮應有的實力,似乎連運氣也不怎麼好。
公司內隱隱流傳著對定妍的責難,甚至有的上司明目張膽地罵:「女職員就是這樣,根本不能信任。」定妍再也忍受不了了,放下手邊的工作請了半天休假,但她不想回家,一想到媽媽看到女兒大白天不在公司上班跑回家一定會大驚小怪,就覺得可怕。她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偶然看到一間商務飯店就進去了。
商務飯店的房間很大,定妍躺在雙人床上,閉上眼睛。這段期間累積的所有疲勞此刻都落在眼皮上,薄薄的眼皮無法承受重量,最後壓跨了淚腺。眼淚如同關不住的水龍頭一樣,簌簌地流下來。
「我還好,只是……。」
有一段時間,定妍的身心彷彿不停奔馳,從無休止,如今似乎再也跑不動了。在察覺到男友想提分手的前兆時;在無理的工作堆到自己身上時;當意識到自己有苦說不出時;還有在家人面前露出疲態,媽媽卻用擔心的語氣說:「妳好不容易才進入公司……」時,這一切都讓她感到厭倦。
找不到一處能夠安放自己的地方,她只能堅持跑下去,就像以重量為動力向前衝的坦克一樣,需要暢通無阻地持續奔跑。然而一旦停下腳步,她便悽慘地倒下了。就像突然被從某處飛來的砲彈擊中,胸口被打穿了一個洞。
需要時間處理的事,卻沒有時間去處理,會怎麼樣呢?結果不是很糟糕,就是看起來好像還不錯,但實際上全是假象。沒有時間,即便真心誠意想完成某件事也是不可能的。不論是工作或離別都一樣,被時間追著跑、身心俱疲之下的成果,不管質與量都會下降。如果像定妍一樣被交付不合理的工作,那麼在過程中累積累的憤怒,說不定會扭曲結果。
那麼當失去了重要的人時又如何?在各種不同的失去中,「哀悼」都需要一定的時間和精力。在不同的階段中,感情會發生變化,需求也會發生變化,因此哀悼並不是一定能夠一股作氣完成的事。面對失戀,定妍需要一段自我療癒的時間,甚至是在感受到失戀前兆時,就應該停下來回顧。然而定妍像沒發生任何事一樣的逞強,最終被空虛擊倒。在裝作若無其事、忽略那些感覺之際,她的心已在不知不覺間被穿透了很多洞。
定妍需要的是休息。給受傷的自己回顧過往的時間,與不合理對待劃清界限的時間。在掩蓋傷痛、假裝不在意,為了取得另一個成就奔跑前,應該先告訴自己:「我現在真的累了,我要休息一下!」無法再滿足家人和公司的期待,承認自己的侷限,堂堂正正地提出需要時間充飽電,才能繼續向前。當定妍躺在鬆軟的床上時,她的空虛感正在告訴她真正需要的是什麼。
明明在一起,為什麼好像只有我在,而你不在?
交往滿二年這天,夏英不知為何陷入莫名無力的情緒中,什麼都不想做。在交往期間當然並非事事美好,但也不曾有過像現在這樣的心情。並不是哪裡出了錯,也不是說彼此為了什麼事爭吵或生悶氣,但是最近頻頻出現情緒憂鬱、讓對方也感到不自在的狀況,夏英有時甚至還有種莫名自慚形穢的感覺。心裡像是缺了一角空蕩蕩的,就像傳訊息時對方隔了很久才回覆,或是與他相對而坐時,中間隔了張很大的桌子似的。時空的距離像一輩子那麼大,夏英的空虛感同樣也變得很大。
開始感到空虛是從和男友討論到結婚話題時。原本夏英是抱著不婚主義,因為自己父母的婚姻並不幸福,她從小看到大,在幾次無寂而終的戀愛後,她明白了要永遠愛一個人是件非常困難的事,於是她決定不婚。
面對在逐漸信任和依靠的時突然像風一樣離開的對方,夏英也會酷酷地說「再見!」然後轉身。她為那樣的自己感到自豪。
然而現在的男友卻讓她開始動搖,慢慢地在她的心底紮根,越來越深。未來若是和他一起生活似乎也不錯,夏英開始有了這樣的想法。趁著恰好參加同事的婚禮,夏英若有似無地聊了一下婚禮狀況,但男友沒有任何回應。
在相戀的關係中雙方不可能一直維持平衡,一段關係有時會在你來不及意識到的時候傾斜。而在某個瞬間,察覺到對方的心正逐漸冷卻時,危機也同時悄悄降臨。雖然相愛的程度不相上下,但各自想要的東西卻可能不同,在心理學上會區分為手段和欲望。結婚只是一種手段,不想結婚並不代表不相愛,但即便如此,不平衡的感覺仍無法平息,似乎必須做個了斷。既然感到空虛,就該收回自己的心?還是應該嘗試對話,朝著寂寞一步一步走下去?
在這種情況下最重要的是鼓起勇氣,根據當下感受到的情緒,正視自己真正的需求。如果不要只是說「今天去參加〇〇的婚禮」,而是用「今天參加了〇〇的婚禮,讓我也開始考慮結婚的事」這樣的說法明確地打開話題,結果會怎麼樣呢?夏英不該只是觀察男友的臉色、暗自推測他的心思而感到失望,就此認定彼此之間的隔閡,而是應該勇敢地點出目前雖然在一起,但卻有孤獨的感覺。或許夏英會發現兩人各自都需要一點時間,關於結婚的話題就暫時跳過,先把重心放在目前在一起的時光。
在不知所措的情況下,夏英迷失了。無法溝通而彷徨的心情使她只能無助地停留在原地。夏英的空虛感,正是宣告自己想溝通、想找到重要問題答案的心面臨失望受挫時的真實感受。
停下來才能看見
我們都會不知不覺嘆氣,有時因為太鬱悶了而嘆氣,但有時卻感覺像是為了填補不存在的心靈缺口而嘆氣。
如果遇到這種時候就先停下來吧,不要繼續在感到空虛的心中塞滿雜念。在空蕩蕩的空間裡緩緩呼出氣,慢慢創造能量,撫慰一直追逐意義而不停奔跑努力的身體,以及為了掩蓋疲憊的心而耗盡所有能量、被掏空的自己。當遇到無法穿越的牆而感到孤獨時,就應該先停下來喘口氣、調整呼吸。停下來問問自己:
「成功有什麼好處?」
「到底為什麼要追求更多的成就和成功?」
「我從什麼時候開始那麼執著成功?」
在回答這些看似理所當然的問題時,我們會發現更深層次的自我,也許會遇到小時候那個孤獨的我,總是覺得要做點什麼才會有存在感。如果聽到心裡有個聲音說:「如果不能到達更高峰,而只是一直停留在原地,就是一無是處的人。」就表示你應該擁抱內在那個一直飽受煎熬而畏縮不前的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