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龍王一竿挑江 老劍神感懷生平
出青城山,徐鳳年僱用了四條大船,沿燕子江而下。
這一灘水勢極為湍急,兩岸高山對峙,懸崖峭壁,水面最窄處不過五十丈,凶險僅次於那相傳有道教聖人倒騎青牛而過的夔門關。這一段水路峽中有峽,大峽套小峽;灘中有灘,大灘吞小灘。
徐鳳年一身白袍站於船頭,對一旁抱著武媚娘的魚幼薇笑道:「我們方才經過的是書灘和劍灘,是武當祖師爺呂洞玄藏天書與古劍的地方,別以為那就是險峻了,接下來的峒嶺峽才是險地。我們的四艘大船已是極致,再大些,別管是有多熟悉水勢的船夫,都會觸礁沉船。當年我和老黃嚇得半死,我還暈船,吐了老黃一身。所以這邊漁民都說書灘、劍灘不算灘,峒嶺才是鬼門關,等下船身搖晃得厲害,妳就別站在這裡了。」
魚幼薇望著前方景象,有些臉色發白,剛想轉身,卻瞪大眼睛,只見一葉扁舟似乎在逆流而行,直衝為首那艘有大戟寧峨眉坐鎮的大船!
一位青衫文士模樣的年輕男子手持竹竿。
青衫青年雙手持竿,插入水面,腳下小舟後端翹起。
與此同時,插入大船底下的竹竿被這名俊雅男子挑起。
一根烏青竹竿彎曲出一條半月弧度。
那一端,小舟屹立不倒。
這一端,大船竟然被竹竿給掀翻成底朝天!
這位青衫客是龍王老爺不成?
其餘三艘船上的船夫們嚇得膽魄都碎了。
江上一竿驚天地、泣鬼神。
那青衫男子腳下小舟重新砸回水面,順流直下,飄然而逝。
徐鳳年瞪大眼睛,自言自語道:「這技術活兒忒霸道了。」
青衫龍王一竿攔江,使得船仰馬翻人墜水,一時間江面喧鬧非凡。許多鳳字營兵卒不諳水性,加上礁石突兀,幾個浮沉就要溺水身亡。寧峨眉一手提起一名甲士,另一手竟然拖起了他的坐騎。那頭通體烏黑的高頭駿馬,被這位耍大戟的武將硬生生托到船板上。
救了人馬,寧峨眉立即躍入水中。他的卜字鐵戟是義父遺物,便是溺死都要撈出來。
當時青衫青年浮舟而至,以竹竿掀起波瀾,只因他當時手中沒有大戟,否則那名古怪刺客也不會輕易得逞。
徐鳳年在寧峨眉破水而出時便抽出繡冬刀,劈開大船欄杆作十數截,紛紛踢入燕子江水,身形飄下,踩著一截木欄,彎腰抓起一名北涼甲士,丟回大船。與此同時,呂、楊、舒三人以及青鳥都飛鴻踏雪一般刺入江水,各自救人救馬。
剩餘三船的船夫夥計只看到江面上一個個身影蜻蜓點水,看得目瞪口呆。船夫們本以為這幫渡江武卒只是精悍,不承想竟然還隱藏眾多神仙高手。尤其是那位身穿白袍玉帶的英俊公子哥,腰挎雙刀,卻不是做花哨樣子,若說那乘一葉扁舟飄然來至、瀟灑而去的青衫客是化為人形的燕子江龍王爺,那這位公子哥就是一條過江白龍了,說不盡的飄渺風采。
徐鳳年四、五個來回,吐一納六,氣息綿長,並不疲倦,腳踏被他用繡冬砍斷的一段欄杆,望向即將到來的峒嶺鬼門關,有些頭疼。
落江人馬已經被救得十之八九,只是仍有兩人就要撞上鬼門關礁石,來不及出手相救。
行船操舟,素來不憚風濤,而畏礁石。兩匹北涼戰馬撞上暗礁,砰然作響,砸出一攤血跡,瞬間捲蕩一空。徐鳳年腳尖一點欄杆,飄向一座礁石,再掠出,只是一人即將撞上礁石,徐鳳年回頭一望,船頭寧峨眉剛救回一名袍澤,手持大戟,滿眼憂愁。
徐鳳年靈光乍現,大聲喊道:「寧峨眉,丟出大戟,助我一臂!」
寧峨眉右腳後撤一步,怒喝一聲,擲出重達八十斤的大鐵戟,直刺最前方即將觸礁的一名兵士。徐鳳年握住大戟,趁勢而飛,於千鈞一髮之際接連抓起水中那名鳳字營輕騎,
大戟轟然釘入礁石。徐鳳年將手中輕騎放在礁石上,一掠再掠,終於救下最後一名溺水輕騎,一同坐在出水礁石上。
江水轟鳴濺射,徐鳳年一身華貴衣襟濕透,眉心紅棗印記熠熠煌煌。那名死裡逃生的鳳字營輕騎拚命咳嗽,抬頭望著面無表情的世子殿下,有些茫然—被這位在北涼傳言草菅人命的世子殿下給救了命?
大船飄下,寧峨眉依次拔出礁石大戟,拉上北涼袍澤,徐鳳年扶著失魂落魄的輕騎甲士躍上船頭。鳳字營正尉袁猛神情複雜,不僅是他,許多輕騎都是呆若木雞。
徐鳳年不理會他們,只是吩咐道:「寧將軍,清點人馬數目。誰失了戰馬,記罪在身,以後將功補過。」
寧峨眉抱拳沉聲道:「遵命!」
連袁猛都不由自主低頭諾聲道:「末將聽令!」
濕漉漉的徐鳳年入了船艙屋內,青鳥服侍他換上一身衣衫。徐鳳年皺眉道:「所幸書劍灘還好,大多是明礁,若是再到了下邊鬼門關,枯水時暗礁如石林,航道更是狹窄,恐怕就要墜水幾人便傷亡幾人。那青衫男子是何方神聖,一竿便能掀翻大船,已經不是膂力如虎可以形容,巧勁更是駭人,分明是暗藏了上乘劍術。姑姑在青城山上給了我一本專門講述如何破解吳家枯劍的劍法心得,我瞅著那手持竹竿的傢伙這一式,有點像吳家劍塚裡的『挑山』,難不成是這一代劍冠吳六鼎?」
青鳥一手握髮,一手持象牙梳,細心梳理著徐鳳年頭髮,柔聲道:「且不說那人是不是吳六鼎,公子救人的手法,很是賞心悅目。船上連同寧峨眉、袁猛在內,方才都在為公子大聲喝彩,尤其是那一趟握戟而飛,連奴婢都要讚嘆。」
徐鳳年低頭看了看通紅的手心,自嘲道:「比起一竿掀船,我的道行差遠了。除非老劍神李淳罡肯出手,否則誰都攔不下那可能是吳六鼎的傢伙,我只能眼睜睜看他乘舟而去,惱火。不過說實話,這一招不管是不是劍塚的挑山,因為有姑姑的四十年習劍心得感悟珠玉在前,再加上武當山騎牛的傳授了一套拳法,裡頭有一句『山重隨它重,我以一兩撥萬斤』的口訣,我剛才看著都有些觸類旁通,所以這倒是好事。不過我也得抓緊時間讓呂錢塘陪我練刀了。」
經此一劫,峒嶺峽更顯奇峰突兀、怪石嶙峋,江面狹小,迂迴曲折,氣勢崢嶸。僅剩三船身處其中,一次次與礁石擦身而過,驚心動魄。
徐鳳年重新站到船頭,兩頭幼夔就在他腳邊追趕玩耍。羊皮裘老頭兒不知何時來到徐鳳年身後,嘻笑道:「小子,拿捏人心有些火候啊。若非老夫知道那青衫劍士不是你的人,說不定要懷疑這是你的刻意安排了。」
徐鳳年沒好氣道:「我可沒那麼大手筆。」
徐鳳年追問道:「他果然用劍?」
老一輩劍神點頭道:「用不用劍,老夫豈會不知。吳家劍塚出來的,身上有著一股枯劍獨有的迂腐味道。只不過這名年輕劍士,走了條吳家劍塚不樂意走的劍道,將來成就要比前幾代劍魁更高,前提是他過得了東越劍池和鄧太阿那兩關。過去了,由指玄入天象便不難了,過不去,枯劍就是真的枯劍了。那一招挑山如何?被嚇到了嗎?要不老夫教你一手倒海?你兩柄刀挎著不累啊,借老夫一把如何?借了,老夫立馬讓你見識見識一劍大江逆流的
景象。」
徐鳳年冷笑道:「休想。」
老頭兒掏了掏耳屎,撇嘴道:「這般膽小,如何成大事。」
徐鳳年自顧自說道:「吳六鼎這一竿,圖什麼?」
李淳罡不耐煩道:「小子你是笨還是蠢啊,行走江湖,不就圖掙個名頭?要不然王仙芝會自稱天下第二?鄧太阿會拎桃花枝作妖作怪?有了名頭,再與人對戰,便名正言順了。否則誰願意答理一個無名小卒?老夫年輕的時候,不管對上誰都來一通砍瓜切菜,不也就是意氣用事,要爭口氣?後來年紀大了,才少了爭強鬥勝的心思。齊玄幀這個牛鼻子老道著實可惡,因為與他論劍說道,害得老夫心境大亂,不僅沒能一腳踏入陸地神仙境界,連天象境都懸了。後來我被人斷去一臂,又鎮壓在聽潮亭下二十年,才因禍得福,重返天象。小子,以後對老夫客氣些,天象境的高人,數來數去,才就十來個,一雙手而已。」
徐鳳年伸出手臂,由雪白矛隼落在臂上,拿下小竹筒,抽出密信,一臉愕然。
李老頭兒才說自己是屈指可數的天象高手,這會兒便沒啥風範地歪頭偷窺,徐鳳年倒不計較。李淳罡跟著一愣,隨即嘖嘖道:「王重樓丟給你大黃庭,是損命勾當賠本買賣,這個老夫早有預料。只是那叫洪洗象的新任掌教,連金剛、指玄兩境四重都瞧不上眼,一步便是天象啦?小子,你別跟老夫打馬虎眼,透個底,這事兒可信?」
徐鳳年感慨道:「換作別人,打死不信。可是騎牛的,我卻相信。」
李淳罡望向江面,神情恍惚道:「這可不就是齊玄幀當年做的事情嗎?二十年修為寸步不進,一悟便天象,再十年,就是陸地神仙了。」
徐鳳年將密信丟入江水,笑道:「不管什麼天象、什麼陸地神仙,我練我的刀。」
老頭兒揉著耳垂,嘲諷道:「練刀?不說那位武當小掌教一步入天象,就說眼前吳六鼎的一竿挑山,也是你能比的?還有心思練刀?練個屁,就這樣的修行速度,你一輩子都只能在這些天縱之才的屁股後頭吃灰,身為人屠與王妃的兒子,不嫌丟人?」
徐鳳年平靜笑道:「有什麼丟人的,刀是自己手中刀,便是一塌糊塗,只要出力了,都沒什麼好抱怨的。徐驍何嘗是頂尖的武道高手,不也一樣攢下了這份家業。我二姐惱我練刀,那是怕我走火入魔,怕我為了練刀連家都不要了。只是有些事情,不是紙上談兵就能談下江山的,上陰學宮就是最好的例子,逞口舌之快,那只能是智者與智者的角力,一旦碰上匹夫莽漢,還得靠拳頭和刀劍說道理。天下有學問的人少,有大學問的就更少了。」
老劍神笑咪咪道:「有些道理,老夫也不喜歡儒士動嘴。當年齊玄幀就有這個臭脾氣,只不過他是常理之外的怪胎,既能說理說得天花亂墜,也能斬妖除魔做衛道真人。若他沒些手段,誰樂意聽他去講大道理。」
腳背上趴著兩隻跑累了在打盹的頑劣小虎夔,徐鳳年彎腰蹲下,伸手撫摸兩頭幼崽。老劍神突然不說話了。
徐鳳年站起身,連帶著幼夔都被驚醒,繼續在船頭歡快蹦跳,好奇問道:「老前輩,你當真能飛劍?」
老頭兒依舊只是抬頭望向崖壁,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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峒嶺盡頭,兩崖壁齊如刀削,相距不足十丈,形如門戶,只許一船通行。那便是最後一道鬼門關了,山岩上刻有「鬼哭雄關」四個大字,是武當山乘鶴飛升的大真人呂洞玄以仙劍刻出。
說來有趣,呂洞玄並稱丹、劍、詩三仙,詩詞歌賦多有流傳,墨寶卻只留有八字,除了「鬼哭雄關」,再有就是「玄武當興」,皆是以劍做筆。
出了鬼門關,視野豁然開朗,燕子江、蜀江、滄瀾江三江匯流,這裡曾是春秋三國戰場,自古以來更是有無數英雄豪傑在此大動兵戈。江水由急變緩,江面由窄變寬,由陰間跌入陽間,恍若隔世,讓人心曠神怡。
徐鳳年看到常年穿一件熏臭羊皮裘的李老頭出了鬼門關,依舊轉頭在看崖壁上「鬼哭雄關」四字,有些黯然。這位江湖上的老一輩劍神,不摳腳丫、挖鼻孔、掏耳屎的時候,才讓徐鳳年清晰記得他是李淳罡,尤其是此刻駐足凝神的模樣,哪怕佩劍被折,手臂被斷,也依然是曾經獨占劍道鼇頭的仙人。
只聽老人喃喃道:「老夫年輕時做過許多荒唐事,十六歲入金剛,十九歲入指玄,二十四歲便達天象,被譽為五百年一遇的劍仙大材。初出江湖,便在千萬觀潮人的注視下,踩踏廣陵潮頭過江,二十四歲去東越劍池挑戰梅花劍宗吳瑋,對那位前輩羞辱至極,害其引頸自盡。三十六歲時自稱天下無敵,揚言四大宗師除我之外都是沽名釣譽之輩,便是王繡、酆都綠袍與符將紅甲三人聯手,也是我一劍的事情。後來我沒輸給他們,卻敗給了後輩王仙芝。她離開酆都找到我,這個傻女人,故意讓我一劍洞穿胸膛,我自詡『天下敵手一劍敗之,天下女子一指勾之』,到頭來才知道什麼叫心疼。所謂心疼,便是你傷了別人,受傷的卻是自己。為了救她,我去龍虎山向齊玄幀討要續命金丹,只是還沒到斬魔臺,她便死了。
她臨終時說她不要活,就是要死在我懷裡,若是活了,便又成了陌路,她不願意。哪怕是那時候,我依然沒有膽量說出口,沒了她,一劍兩劍,百劍千萬劍,又如何?這鬼門關,是我與她初遇的地方,那時候我已能飛劍,她卻只是個還未習武的笨丫頭。
後來她如何成了酆都綠袍,又是為何成了酆都綠袍,我都不知,只知道此生再不能相見了。榮辱種種,浮沉事事,一舟而下,過眼雲煙。我喜歡姜丫頭,便是心疼當年的那個她,上蓮花頂,下斬魔臺,我從齊玄幀那裡得知她是我仇人之女,既然不幸遇見了我,殺不了我,便想著死於我手才好。最苦是相思,最遠是陰陽。」
徐鳳年無言以對,以往劍神李淳罡的種種事蹟,都在四十年中模糊不堪。齊玄幀早已白日飛升,王仙芝在武帝城從不出東海,酆都綠袍已死,符將紅甲人似乎成了傀儡,有幸親眼見過老一輩劍神的人即便活著,大多也已是花甲老人。正應了劍仙呂祖那句古話,睡到二三更時凡榮華皆成幻境,想到一百年後無少長俱是古人。
李淳罡自嘲道:「老夫年少時一心想做呂祖,這倒是跟齊玄幀一般無二,只不過老夫看中的是呂祖的劍,齊玄幀看中的卻是呂祖的道,所以老夫喜歡呂祖的飛劍取人頭,卻被齊玄幀大罵了一通。這牛鼻子老道坐在斬魔臺上說什麼兩人相擊,上斬頸項、下決肝肺,擊劍殺人,飛劍千里又怎樣?此庶人下乘劍,末節小技,無異於鬥雞,勝人者有力,自勝者才是得道。你聽聽,這口氣是不是很大?老夫當時心灰意冷,心甘情願認輸,加上親眼看到這個亦敵亦友的傢伙白虹飛升,真正是無話可說,當時覺得莫不是自己真的錯了?齊玄幀悟了長生理,步步生蓮花,老夫當時原本一腳在天象,一腳已經踏入陸地神仙境的修為卻是一退千里,下山後被人斬去一臂,落入指玄境,再不敢說什麼有蛟龍處斬蛟龍的狂言屁話。只是這些年在聽潮亭下,才想明白了一個淺顯道理,嘿,齊玄幀這老頑童是在故意誤我啊!」
徐鳳年輕輕嘆息。
大船入大江,不再跌撞搖晃,當年乘船至此,和老黃主僕二人都是大開眼界。
許久,老劍神終於回過神,準備轉身回去,卻看到一路都在暈船嘔吐的姜泥走出了船艙,扶著欄杆,臉色依然蒼白,只是比起在書劍灘和峒嶺關的時候要好很多。比起徐鳳年初次乘船的半死不活,兩人差不多狼狽。
青鳥從二樓船頂輕盈躍下,輕聲道:「殿下,掀翻大船的那人就在江心等著我們。」
果然,大船漸行,再度看到一舟一竿的青衫客。
這吳六鼎當真是吃了無數的熊心豹子膽啊!一竿挑釁還不夠,難道還要再來三竿全部挑翻才肯甘休?徐鳳年睜大眼睛,望著越來越形象清晰的吳家劍冠。
這年輕劍士相貌並不出奇,面容古板,一看就是不近人情的孤僻性子,劍塚枯劍,歷來如此。後輩劍士若要出山歷練,必須要先勝了家族內的一位老祖宗,不論生死。吳六鼎身材修長,今日不曾帶劍,那根烏青竹竿扛在肩上,雙手搭著,姿態委實倨傲到了極點。
姜泥忍著難受,連她都能看到那浮舟江上的大膽刺客,船夫都說這人是龍王爺,她卻不信,扭頭皺眉,看著徐鳳年,虛弱問道:「你打不過這人?」
徐鳳年啞然失笑,搖頭道:「當然打不過。」
姜泥冷笑道:「那你練刀練出了什麼?」
徐鳳年哈哈笑道:「我也不知道,不過妳可以問問李老前輩,他是否練劍第一天就知道自己會成為劍神?」
殊不知李老頭兒拆臺道:「老夫知道。」
徐鳳年翻了個白眼,姜泥心情大好,微笑著,臉頰便悄然浮現出兩個酒窩。
徐鳳年笑道:「好看。」
姜泥立即板起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