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成事的方法
01裸體戰術:談判需要直與快
我們在溝通、談判的過程中,需要委婉地表達、迂迴地交流,但也時常達不到目的。比如說,你委婉、迂迴、暗示,這些東西對方可能接收不到,或者對方並沒有感覺到壓力,也不清楚你最終的需求,所以效果未必好。一旦出現這種情況,就需要另一種方法:裸體戰術。
所謂「裸體戰術」,就是要把想說的話,不管好聽也好,不好聽也罷,都直白地一次性說到位、說到底、說到最後。攤了底牌,反而能夠達到互相理解、促進合作的效果。
我舉個例子,大家都知道我們過去是由六個人創辦萬通的,在第一次界定合夥人權益關係的時候,我們都不懂後來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上規定股東權利的這套做法,也沒有現代公司治理的概念,所以我們用的是「水泊梁山」的模式,也就是「座有序、利無別」,大家雖然職務有些差別,但利益分配是平均的。
隨著公司的業務越來越多,大家在企業管理、公司發展方向上產生了分歧。一九九五年,我們決定根據退出機制和出價原則,以商人方式分家。
當要分家的時候,大家心裡肯定有一些疙瘩。為了各自把公司的事情管好,我就對其中的一個朋友說:「你走了我會在公司罵你三個月,罵完之後我就會好好說話。因為你是公司的主要領導層,你走了,又帶走了人,我要不罵你,我在這裡的正確性如何體現?我繼續管理公司,總得有一個合法、正當、正確的依據吧?所以我必須罵你三個月。作為交換,我們過去的品牌也好、項目也罷,你還是可以拿去做,大家都各自可用。」
這個朋友表示認可。就這樣,我們在做之前,比如在所謂「罵」之前,我把想法跟對方明明白白地交代清楚。這樣一來,即使他離開了,他聽到我在身後不斷地批評他,或者聽聞一些他認為不一定對也不會開心的話,但我提前用「裸體戰術」跟他解釋了,所以他也理解,不至於太生氣。
之後果然就是這樣一個過程,我在公司內部要提高我的正確性、合法性、正當性,我們高大上的形象要維持,那就得不斷地批評已經離開的人,三個月一過,就只說對方好話。經過這麼多年回頭看,也沒有影響到我們的友誼、情誼。而且在後來的發展中,大家還有更多的諒解、理解和合作。
這就是說,在溝通、談判的過程中,要足夠的坦率和坦誠。如果沒有直接地事先說好,那麼當一個人離開以後,你在背後批評他,說一些他不太願意聽的話,當然就會引起誤解。所以把事情直接說到位,效果會比拐彎抹角要好得多。
我還聽過一個故事。蘇州有一個女大學生,跟老外結婚,婚後發現老外總把錢算得特別清楚,每一筆錢都仔仔細細,她就很生氣。老外就挺奇怪,覺得你的錢為什麼要跟我的混在一起呢?將來我的錢和你的錢算不清了,我倆吵架了怎麼辦?後來兩個人又因為女方的父母該怎麼養而起了爭執。在中國,父母如果生病了,子女有能力就一定要贍養、幫助,不得有二話,這就是孝順。但國外不同,老外說要分清權利和義務,你的媽媽不應該用我的錢來養,於是兩個人就為這事吵架。老外這就是「裸體戰術」,我都跟你說清楚了,所以你不應該怪我。
剛開始,這個女大學生很不爽,時間長了,慢慢地她就發現,每次都先說清楚以後,反而不吵架了。因為後來都照著做也就理解了,原來這是他的文化,「先小人後君子」,反而到後面你就變成真君子。兩個人雖然磕磕碰碰,但每次外方用「裸體戰術」直說,她慢慢消化,慢慢適應,不滿中理解,理解中相處,最後日子還過得挺好,而且在互相了解以後,都知道了對方的底線,也更有安全感。
王石也跟我講過一個故事。他說去印尼爬山的時候,是由當地的食人生番做嚮導。我就問他,那這些食人生番如果餓了,會不會吃掉你們?他說自己也是這麼想的,所以特別緊張。王石看到食人生番光著身子底下就一塊布,心想他們萬一餓了,自己被吃了怎麼辦?於是他就想,與其緊張,還不如直接跟對方溝通,所以在路上盡可能地跟對方說話。甚至把自己的擔心也直說出來,越說越放鬆,於是就有了安全感,所以後來發現,先開口說話很重要。直接說,說到對方明白你的擔心、底線和立場,溝通起來反而更安全、更容易。
當然,相比起歐美,文化基因決定了我們說話的時候寧願選擇含蓄、抽象的表達方式,這在傳統文化保存越好的地方、越傳統的社會就越發明顯。我有一次去臺灣,發現跟臺灣的朋友在騎自行車環島的時候,經常會因為大家比較客氣,所以騎了一天下來就找不到話題了。原因就是,我們都不好意思說我們之間有很大的隔閡,所以就找一些公共話題聊,這些公共話題說完了呢?再說一些笑話。突然發現,這個笑話他笑的地方我不笑,我笑的地方他又不笑,大家的笑點相差很大。當我們在一些事情上直來直往,不高興直說的時候,反倒大家都變輕鬆了,這個體會很有意思。所以我們後來就發現,在溝通的時候又直又快,把話說到位,其實是一種又爽又能解決問題的交流方式。
當然,使用「裸體戰術」也要分場合。如果大家都端著、裝著的時候,你突然使用「裸體戰術」,就會讓人尷尬,也可能會有人覺得你傻。如果是大家卸掉偽裝的時候,比如說在酒桌上,就比較適合。我發現很多人酒過三巡之後,酒酣耳熱、卸去偽裝,什麼都敢說了,說完了,氣消了,爽了,回家睡一覺,第二天起來還挺高興,見面的時候哈哈一笑結束,這就是發現有話直說比有話不說、有話繞著彎說要好很多。
不光是在商務談判、溝通的時候,在有些事不太有頭緒、想不明白的時候,直說也是一個有效的途徑。面對看似複雜沒有頭緒的問題時,不墨守成規,直奔目標,也許問題就能迎刃而解。
總之,當商業談判時,或者在溫良恭儉讓的狀態下,溝通無法進行下去時,不妨嘗試一下「裸體戰術」,攤開底牌,直白地一次性把話全說到位,僵持不下的局面也許瞬間就能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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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商業的底層邏輯
16不敢想的地方是未來
二○一八年二月二日,「風馬牛一號」衛星在酒泉發射中心順利升空,並精確地進入距離地表五百公里高度的太陽同步軌道。發射完之後,總是有人問「為什麼你沒事要發射一顆自己的衛星?」我當時開玩笑說,我夢想在月球上做房地產,當然這只是個玩笑。
我對未來一直充滿了期待,雖然我不是一個科學家,但我很關注科技,因為科學打破了我的思維框架。所以,無論是火星上的經濟適用房,還是人工智慧、生物技術、生命科學,這些新的東西都非常吸引我。
我為什麼會持續關注太空專案?起因也很簡單。
二○一六年我去了一趟美國國家航空暨太空總署,參觀與體驗了太空人的一些訓練,見識過三千五百萬個零部件構成的太空梭,這樣的體驗我覺得非常新鮮,也很震撼。我也發現,在美國國家航空暨太空總署的航太城裡到處可以碰到曾經在太空中遨遊的太空人,而在中國是很難接觸到的。這是我想發射衛星的一個契機和激發點,我覺得這件事好像沒那麼困難,然後就嘗試跟相關方面去聯繫、去討論,最後把它做成。
另外,我們有一個自媒體叫「馮侖風馬牛」,團隊有一個想法,想創新和開拓更有意義、更正能量的一些內容。他們在考慮技術和內容之間的關係,我也在尋找跟內容相關的技術公司,也許做的會比內容本身更有意義。所以,如果有一些從技術上努力的途徑,創造一些新的體驗和傳播方式,那麼衛星也許是可以做到的。「風馬牛一號」是中國第一顆私人衛星,這顆衛星配備了4K高清全景攝影機,可以三百六十度呈現太空高清照片,擁有可承載使用者原創內容的網際空間。我們在衛星裡上傳的東西主要有三樣。
一個是我們公司自己創作的歌曲,叫《大風歌》,由羽泉演唱,張亞東作曲。第二個是我們請臺灣的一個音樂人把《千字文》唱出來,把中國傳統文化送上太空。第三個就是夢想。我們徵集了上千個夢想,把它們送上太空,最後我們來看哪個夢想在未來真的能實現。還想做一下太空直播,配合一些VR技術,透過衛星拍攝來實現,這類事別的媒體做不了,風馬牛能做,那就變成了獨特的內容,就可能突破以前媒體的邊界。
內容、技術和體制,這三件事如果搭配得好,這種創新就可以成功。但目前還有一些困難,比如說直播還沒辦法去做,需要審批。
歌從衛星上放下來,也要批。那麼科技發展了,如果相關的管理制度沒有很好地跟上,或者說沒有一套支持鼓勵的機制,這個衛星發上去以後就變成了一坨死材料,跟地面上的人就沒關係了。
剛開始的時候,我看了很多資料,也挺高興,覺得這真是一個很大的跨界。結果,看得越多,加上需要報批的手續繁瑣,突然發現,現實和我想像的距離越大,於是就開始探討其他可能突破的方法。
任何一件事都沒有完美,只有滿意。就是說要做到大家都滿意才好,那才算一個可以持續創新或者是一個可行的商業模式。回頭看所有偉大、特別的公司,只要有偉大的夢想,那麼就必須面對可能遇到的困難和溝溝坎坎。夢想很偉大,使命很艱巨,現實的問題也需要一個一個去解決。每天解決一個問題,每天一小步,累積出一步偉大的變革,這也是我現在的心態。
再跟大家說另外一件跟太空有關的事。
二○一八年十月,公司旗下的一家公司在太原衛星發射基地,又成功發射了人類第一個太空基因庫,首次在裡面放了八個人體的基因細胞,其中也包括我的,現在正在八百五十公里以上的軌道轉著,理論上可以存放九百五十年,當然這只是一個嘗試。
當初伊隆.馬斯克說要把一百萬人送到火星,我就覺得這是一個特別了不起的星際移民計畫。仔細一想,有一些事恐怕要解決,比如要把一百萬人直接運去火星,目前不僅成本高到無法負擔,技術上也有很多困難。現在火箭的載荷量最大是六十噸,火箭從地球飛到火星要六到八個月,技術還不能做到每次都成功返回,且不說成本巨大,只說按照這些火箭的載荷與速度,送一百萬人到火星是不經濟的,而且也是不可行的。
那麼換一個想法行不行呢?比如說,在美國銷售的日本汽車,並不是在日本生產後運到美國的,而是直接在美國設廠,把車製造出來。同樣的想法,我們也可以把一百萬人,甚至更多人的基因或生命細胞儲存起來,先建立一個太空基因庫,然後把太空基因庫運到火星。我算了一下,一個細胞或者一個基因膠囊,連五克都不到,一百萬人的基因膠囊加起來最多也就是五噸。假設一枚火箭可以運載五十噸,那麼一次就能運載一千萬人的基因膠囊。即使失敗了,最多也就損失一枚火箭,而且沒有路上的吃喝問題,還可以提前發射幾批火箭,帶過去幾十個、幾百個機器人。
我看過美國國家航空暨太空總署造的智慧型機器人,每個大概有一噸重,一次火箭發射能帶五十個機器人。如果把地球上造的人造子宮也帶過去,再加上幾個地球人,這樣就可以在火星上建立一個造人工廠,造出一千萬個火星人類,這當然是一個巨大的想像了。
我們可以先設想用這樣的方式解決運輸問題。與用火箭把大活人運過去的方式相比,這樣做的成本低得多,效率也高得多。未來人類在火星和地球之間遷徙以及在星際之間轉移都可以用這個方法,如果能夠實現,地球人就可以在整個宇宙裡自由地切換生存空間。
這麼一想,腦洞就會大開,勁也就上來了。我們在二○一八年就開始嘗試這件事,透過發射第一個小的基因庫,在太空建立一個規模比較大的、超過一百萬人甚至更多的基因庫。
這件事情如果解決了,那麼馬斯克的計畫還會遇到第二個問題:如果我們真的能夠移民火星,那麼要在火星建立一個什麼樣的社會呢?這取決於我們運過去一些什麼樣的人。中國人、日本人、美國人、歐洲人、中東人……如果這些人在地球就吵架,運過去了還繼續吵架,那有必要嗎?
所以,我想,在火星上的人類不應該跟地球上的是非有太多牽扯,那就必須透過生物技術、生命技術來創造出火星的人類,他們獨一無二。光這樣還不夠,我們還要在火星上建立一種新型的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創造一種新的制度,一種新的文明,一種新型的倫理關係、社會關係,從而形成一個不同於地球人類社會的火星社會。這些都是未來需要研究、需要發揮超級想像力去解決的問題。
我一直在想,什麼叫未來?
我們不敢想的地方就是未來,我們不能及的地方也是未來,我們沒有看到、不懂的地方還是未來。在通往未來的路上,我們往往被自己的能力和想像力所限制,被自己的知識和經歷所限制,被自己的腳步所限制。最重要的一點,被自己內心不自由的狀態所限制。所以我認為,想要突破這些限制,企業家就必須具有持續創新的活力,必須活在未來。
科學每一天的進步,都是在打破我們已有的思維框架,在改變我們對邊界的認知。地球的邊界已經不能束縛我們,既然我們已經發射了「風馬牛一號」和太空基因庫,來我們可不可以去火星?或者去更遙遠的地方?我相信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