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日本員工旅遊
年底,一切工作都到了收尾階段,到處洋溢著新年的氣息。時間過得飛快,但一切也都有序地進行著,李夢婷的房產糾紛案一審判決已經結束,如成瑤所料,判決支持李夢婷取得房屋所有權,而張浩得到相應份額現金補償,雖然一審判決送達後還有十五天上訴期,但成瑤可以確定,就算張浩不服一審判決選擇二審,判決結果也不會有多大變化了。
「謝謝妳瑤瑤!等判決生效,湊出錢把張浩那部分現金給他,再還掉那一百萬,我就能澈底和過去說再見了!」李夢婷拿到判決書,幾乎喜極而泣,她近來胎像已經很穩,在父母的照顧和鼓勵下,已經調整好心態,面色紅潤起來。
一旦振作起來,李夢婷比成瑤想像的行動力還強,自拿到成瑤的司法考試複習材料後,她每天鑽研起來,簡直拿出了當初升學考的架勢。
「這孩子,嫌酒店裡沒有讀書的氣氛,如今每天早上八點就去旁邊的圖書館複習。」李夢婷媽媽有些心疼,「幸好圖書館離得近,醫生也說,懷孕中後期可以有點適當的運動,對控制血糖和胎兒大小都好,也容易自然產。」講到這裡,她有些埋怨,「本來我和她爸每天陪著她走去圖書館,晚上的時候接她一起走回來,結果她這幾天死活不讓我們去接了,愣是要自己走回來,可擔心死我了……」
李夢婷媽媽沒多想,然而成瑤卻敏銳地從李夢婷的表情裡嗅出了點蛛絲馬跡。
李媽媽一走,成瑤就擺出了拷問的架勢:「來,說說看,最近是誰送妳回家的?」
李夢婷臉色微紅,眼神躲閃道:「沒……沒有啊。」
「妳還能瞞過我?」成瑤笑,「妳從上次差點先兆流產後,都很小心,現在雖然是相對安穩的孕中期,但妳絕對不會晚上就這麼冒冒失失堅持一個人走夜路回家,說吧,誰送妳回來的?」成瑤朝李夢婷擠了擠眼睛,壓低聲音道:「放心吧,我替妳保密,不告訴妳爸媽。」
「妳說的啊,替我保密!」李夢婷看了成瑤一眼,最終也沒再瞞著,「因為外文館裡人少比較安靜,我去圖書館通常都在外文館複習,有個外國人,也一直在那館裡看書,他中文不太好,有次想好一本外籍書,圖書管理員年紀大不太懂英文,我就順手幫他弄了,之後一來二去就認識了。」
成瑤兩眼泛出八卦的光:「多大了?哪國的?什麼背景?做什麼工作的?」
「是個芬蘭的工程師,年紀比我大六歲,也有過一次婚姻,但因為和前妻聚少離多,最終和平分手了,離婚好幾年了,沒孩子,但他挺喜歡孩子的。」
「帥嗎?」
「不帥,不是妳想的那種歐美帥哥,就是普通人,但人很溫和,意外發現我們還有挺多共同話題的。」李夢婷有些害羞,也有些忐忑和不安,「我從沒想過和他怎麼樣,就當是個外國友人,我的情況也都和他說了,我沒想到他不介意,還覺得我這麼不容易,能選擇生下孩子非常有勇氣,而懷孕了也每天堅持來讀書,他覺得我很有毅力,也很堅強獨立,竟然真的認真追起我來了,我拒絕過了,但他還是堅持送我回家,希望從朋友做起。」
成瑤能理解李夢婷的不安,她剛從一段失敗的感情中抽身,對男人對婚姻對未來恐怕都心有餘悸,只是被傷害過不幸過,也不妨礙再一次獲得幸福。
而經此挫折,李夢婷顯然也成長了很多,她如今不再舉棋不定,對自己的未來也有了自己的考量和把握:「現在我的新生活剛開始,很多不穩定因素,我沒想著那麼早再開始一段感情,最重要的還是自己先強大起來,不是都說,『你若盛開,清風自來』?我相信,只有自己足夠努力,才能遇到更好的人,才能獲得匹配的愛情。一旦你真的非常努力,生活是不會虧待你的。」李夢婷的聲音裡帶了堅毅,「瑤瑤,這一次,我不會再想著把人生寄託在男人身上,我會靠自己強大起來。先愛自己,再愛別人。生活裡除了愛情和婚姻,還有很多別的東西呢。」
看著如今脫胎換骨般的李夢婷,成瑤忍住內心的動容,用力地點了點頭:「只要努力堅持下去,生活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誠然,人生充滿了抉擇,抉擇錯誤可能會付出重大代價,但生活並非只是一局定輸贏,選擇錯了,重新站起來,永遠不放棄自己,仍舊能披荊斬棘收穫明天。
李夢婷的案子也算基本告一段落,林鳳娟的案子還在等著二審開庭,但即便保守預估,也是勝券在握了。
在年底能解決這兩個案子,成瑤總算鬆了一口氣,終於允許自己也稍微放鬆了下,投入到日本員旅的氣氛中去。
包銳自從重新說服錢恆讓自己繼續再去日本後,就非常熱情地為大家準備了松本清折扣券和日本必買清單。譚穎也已經搭配好了日本街拍的穿著,王璐和李明磊這對地下情侶對去日本團建自然也求之不得。
在大家的強烈期待下,日本團建五天四晚的關西行終於拉開了序幕。
冬天的日本很冷,然而君恆一行律師,一路有說有笑,氣氛十分熱鬧。
「前三天行程我們就安排在京都,後兩天返回大阪。因為考慮到今天到京都的時間也不早了,無法安排什麼行程,我們先到酒店放行李修整一下,簡單吃個晚飯,晚上給大家安排了祗園彌榮會館的表演。」行政部的朱姐熱情地跟大家講解著,「祗園彌榮會館的表演是非常傳統的日本傳統文化,除了藝伎表演外還有茶道、花道、雅樂和狂言之類的……」
朱姐還在隊伍前講著,包銳就哀嘆起來:「唉!」
譚穎很好奇:「你唉什麼唉?」
包銳一臉一言難盡:「我第一次來日本也妄圖接受一下文化的薰陶,陶冶一下情操,但這個表演,真的不好玩啊!首先這表演是純日文的,完全沒有翻譯,就那個藝伎什麼京舞的表演還能看看,其餘茶道、花道十分無聊,狂言之類的根本聽不懂……我上次陪我老婆看,一個小時睡了四十分鐘……」他惋惜道:「有這個時間,不如大家去京都的酒吧,我知道幾家bar非常不錯,正好我老婆不在,我要大幹一場……」
也是此時,錢恆正好走過來,包銳忍不住委屈,抱怨道:「錢Par,這行程是哪家旅行社安排的啊?來日本,我包銳就是為了看這種表演?這安排行程的,怕不是個智障的吧?而且這唯一能看的藝伎歌舞,演員全是男人啊,一個女的都沒有,還看什麼?這安排行程的,要是個男人,肯定也喜歡男人!」
包銳越說越生氣:「下次別被我看到這個安排行程的,我包銳第一個就把他打到喊爸爸。」
錢恆沒說話,他抿著唇,掃了包銳一眼:「包銳,行程是我安排的。」
「錢Par……」
「我很確定我不喜歡男人。」 錢恆冷冷道:「鑑於你對晚上的表演毫無興趣,正好我有個客戶有個協定要改,你就在酒店裡加班吧。」
包銳快哭了:「錢Par,不……你聽我解釋……」
「不要和我解釋,你趁著老婆不在想去夜店的危險思想,我想你老婆應該知悉一下。所以,你去她解釋就行了。」錢恆森然一笑,「你放心,我會確保她知道的。」
包銳整顆心涼颼颼的,他看著錢恆淡然離去的背影,差點跪下。
「錢Par他知不知道我老婆是母老虎啊,他這樣,我會死的!」包銳絕望道:「我被我老婆打死了,怎麼再侍奉在錢Par的左右?他難道不要他的小太陽了嗎?」
「……」
醒醒吧包銳,你入戲真的太深了!
晚飯在熱烈的氣氛裡結束了,所裡幾個新人都是第一次來員旅,更有些是第一次出國,看日本的一切都覺得新鮮有趣。
錢恆自到了日本後,自然而然和吳君等其餘幾個合夥人在一起聊著今年的業務和對明年的計畫,而成瑤之類的年輕律師和助理律師、實習生則聚在另一處聊天。雖然不明說,但老闆和下屬之間,仍舊自然的涇渭分明。成瑤忍不住,在閒聊的空隙裡偷偷瞄了錢恆好幾眼,然而每一次都能恰如其分地和也同樣在看她的錢恆撞上視線。
所有人都不知道,但她竟然和錢恆在談戀愛,這種感覺真是隱祕又美好。
而當大家結束晚餐,向祗園彌榮會館出發之時,吳君等一行合夥人自然而然作為老闆越過了其餘眾人帶隊走在了前面,唯獨錢恆故意放慢了步伐。
他緩緩的,掉隊經過成瑤身邊。
「成瑤,之前那份財產分割協議改好了嗎?」
望著眼前一本正經的錢恆,成瑤有點沒反應過來:「欸?」
最近什麼時候有讓自己改過財產分割協議了?
錢恆傾過頭,壓低了聲音:「等等進會館之前,找個理由掉隊,跟我一起進去。」
「嗯?」
明明是說著私事,錢恆臉上卻還是公事公辦的一本正經,讓一路經過的其餘同事根本不會想像他並非在說公事。
「祗園彌榮會館的表演廳裡不分座位,有票直接進,有空位隨便坐,妳跟我一起進去,坐一起。」
「錢恆,都出來旅遊了,你怎麼還不放過成瑤還在跟進工作啊?」走在前面的吳君回頭喊向錢恆,「快跟上來,放過你的小助理律師吧。」
錢恆掃了吳君一眼,又看了成瑤兩下,抬高了聲音,一本正經警告道:「今晚看完演出後回去加班給我就可以了。旅遊歸旅遊,該做的工作也不能落下。」
「……」
成瑤目送著錢恆說完,又一副老闆派頭地走到吳君身邊。
錢恆的演技太嫺熟,導致同事們都對成瑤慘遭飛來橫禍表達了深切的同情。
尤其是包銳,很是安慰:「看到錢Par對妳下手也這麼狠,我就安心了,原來我不是一個人。」
「……」
成瑤真怕包銳知道真相的時候表演一個當場去世。
錢恆倒是能臉上一派正經嚴肅,可他那低聲的話語卻像是在成瑤的心上灑下了一片火種,成瑤懷揣著小小的悸動和雀躍,又要小心翼翼不能洩露讓人看出端倪,去祗園彌榮會館的路上,她都只能忍著,心不在焉地聽著同事們聊天。
而一如錢恆所說,祗園彌榮會館的演出票並不是指定坐席,進入表演廳後就是自由落座,成瑤尋了個去廁所的藉口,故意和譚穎他們岔開來,然而卻不幸撞上了一個歐美旅遊團,一下子被這群歐美人包圍起來,就在成瑤著急地找著錢恆之際,有一隻手從人群中伸過來,牢牢牽住她的。
「終於把吳君他們甩掉了。」錢恆輕聲笑笑,俯身親了親成瑤的耳朵,「走吧。」
因為這個歐美團的掩護,兩人混在人群裡進入了表演廳,錢恆一路領著成瑤,演出此時已經開始了,廳內除了舞臺燈光已經熄了,兩人找了個周邊都還空著的座位坐了下來。
不得不說,包銳說的是實話,除去一開始的歌舞伎表演外,茶道、花道這類需要靜下心來品鑑的藝術,確實並不適合在大舞臺表演。
「其實包銳說的也不算錯……」成瑤想起在酒店加班的包銳,頗有些同情。
「是沒錯。」錢恆低聲湊近成瑤的耳朵,「本來今晚並沒有行程,準備讓大家好好休息,但我想了想,特地安排加上了這個。」
錢恆溫熱的氣流就縈繞在成瑤的耳邊,她只覺得耳朵都有些發燙:「為什麼啊?」
「可以和妳這樣正大光明地牽手。」昏黃的光線下,看不清錢恆臉上的表情,但他聲音裡那種既想要大大方方表達又想要矜持的變扭感又出現了,他瞥了成瑤一眼,似乎想要努力克制,只是最終,還是忍不住般自暴自棄道:「我可不想特地為了妳辦的第二次員旅,結果全程我連和妳牽手的機會都沒有。那我請全所來旅遊的錢,不是白費了?還白白找了這麼多大電燈泡?」
「欸?」
「B市那種臨時的海灘嘉年華遊樂場都覺得好。」錢恆垂下了視線,「特地帶妳出來見見世面,看看大阪的環球影城。」
錢恆撇開了眼神,盯著舞臺上正表演狂言的演員看了一下,就當成瑤以為他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準備投入看表演時,她才又一次聽到錢恆淡淡的聲音——
「都特地避開了所裡那些電燈泡,好不容易能和我獨處,難道妳就沒有什麼想對我做的事嗎?」
錢恆的聲音有些不自然的矜持,然而即便想要偽裝和克制,那裡面濃濃的委屈和暗示意味,就差沒在他自己臉上打上字幕了。
兩人自牽手後,五指相扣,手就沒有分開過。成瑤有些害羞,她下意識抓緊錢恆的手。
「白癡。」
結果這一舉動顯然並沒有取悅和滿足錢恆,他看了成瑤一眼,「我錢恆怎麼找了這麼遲鈍的女朋友?」
他的表情有些無可奈何,然而更多的是縱容,成瑤還沒反應過來,錢恆的唇就覆了上來。
臺上似乎正表演到高潮,而成瑤和錢恆卻無心去看了,兩個人湊在一起,在黑暗和音樂的掩護下熱吻。
直到演出結束,成瑤嘴唇和臉上的溫度都沒有退下去。為了避嫌,散場時,她故意又和錢恆分開來,兩個人恢復了冷漠的老闆下屬關係模式。要不是錢恆的臉也有些微紅,這兩個人臉上,簡直是一點剛才綺麗風情的端倪都沒有了。
只是這種別人都不知道,卻彼此愛著的感覺,像是心間開出的隱祕玫瑰,只屬於彼此。
混雜在事務所同事中,回程的路程,錢恆又一次和吳君等幾個合夥人同行,沒有機會再和成瑤說一句話。只是有些愛意和在乎,那些眼神的追隨,那種默契的點到為止,一個動作,一個回首,就已然無聲勝有聲。
有些感情,是不需要說的。
雖然沒有和錢恆並肩同行,然而成瑤卻覺得整個人都像被錢恆包圍著一樣安心、溫情。
回酒店後,有些同事便在酒店休息了,也有些意猶未盡,結伴去附近的錦市場吃宵夜,還有些則直接跑去藥妝店大採購。
成瑤婉拒了譚穎一起去宵夜的邀請,錢恆剛對接給她的那個家族信託案,成瑤材料看了一半。這個案子標的額很大,又代表著錢恆的信任和肯定,說什麼成瑤都要做好。
過去的她,尚且會覺得只要工作的八小時裡認真工作,下班時間一到就是涇渭分明的休閒時間,晚上看看電視劇也沒什麼;那麼如今的她,明明比過去進步了很多,卻反而意識到時間的寶貴。
想做一名和錢恆一樣成功的律師,時間可是需要一分鐘都恨不得掰開來用的。不用想,這個時候,錢恆一定也在處理工作的事務,優秀如他尚且仍在努力,那麼自己又怎麼能偷懶?
只是腦力思考大概十分耗費能量,成瑤聚精會神看了一小時材料,就開始覺得胃裡空空的。最終她忍不住餓,決定下樓去附近的便利商店買點飯團墊墊肚子。
這次入住的酒店有一個環境優雅的日式小花園,從大廳必須繞過這個花園,才能走到酒店正門。日式花園注重的是移步異景,營造禪意十足的寧靜氛圍,因此石景眾多,草木林立,還挺有曲徑通幽的感覺。這個花園不小,岔路眾多,走在其間,非常有隱私感,即便能聽到身邊有旁人隔著石景樹景的輕語聲,也見不到人,避免了尷尬,讓住客能有更多的私人體驗。
晚上酒店的花園安安靜靜的,古樸的日式石燈燈光昏黃曖昧,一切十分靜謐。因此,即便是非常輕的聲響也被放大的十分清晰。成瑤走了沒多久,就在身邊的石景後聽到熟悉的聲音。
「唉,死了死了,我這次又買破產了,你們怎麼不攔著我,我都說了我一見到藥妝就無法冷靜的……」
這聲音,顯然是所裡的同事李萌了。
接著開口的是王璐:「算了啦,大家不都一起買了這麼多嗎?一起破產哈哈哈。」
「沒有吧,成瑤不就沒來?沒和我們這些購物狂一起去,機智地守住了錢包。」
成瑤剛想開口喊住君恆的眾人,就聽到李萌又開了口,然而這一次,她的語氣十分微妙:「成瑤?成瑤可和我們這些只會拼命購物的女人不一樣的,她不是還留在酒店裡看案子材料嗎?」
王璐不明所以,讚嘆道:「她好認真啊!」
李萌輕笑了聲:「你們該不會以為她真的在酒店裡看案子材料吧?」
「啊?」
李萌過來人般語重心長地嘆了口氣:「王璐啊,妳還年輕,要是和我一樣多混幾年職場,妳就懂了。那麼多同事出去宵夜和購物,就她說要看案子不去,妳想想,這留給所裡大Par的印象是不是特別深刻?覺得這新人特別懂事特別上進?」
「……」
「我以前是國營企業法務跳槽來君恆的,這些事在以前公司看的可多了,妳埋頭一聲不吭兢兢業業做事,上司不一定看得到,但妳像成瑤那樣,關鍵時刻會表現自己,甭管妳是不是真的晚上在酒店裡看案子,讓上司覺得妳在看,妳就成功了一半。最後都是這些人升職快,那些勤懇的老黃牛反而沒機會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