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肩負
阮思嫻扣好了釦子,轉過身來,房間的燈光毫不吝嗇地灑在她的臉上、頭髮上,映得雙眼如水般透亮。
她抿著唇笑,朝面前的男人勾勾手指,「好看嗎?」
傅明予抬起手臂,指尖拂過她的肩章,滑到腰間,把人摟緊懷裡,親吻她的耳垂。
「癢。」阮思嫻側著臉躲開,「你幹什麼呀?」
「嗯?」傅明予下巴蹭著她的臉頰,「妳說我想幹什麼?」
阮思嫻下巴靠在他肩膀上,仗著他看不見,肆意地笑著,「你不是想看我穿制服嗎?」
傅明予的手很不安分地在腰部遊走,「嗯,還想看妳脫制服。」
捉弄的心思一旦出來,就瘋狂生長。
但聽到這種話湊在耳邊說出來,阮思嫻還是忍不住臉紅。
她推開傅明予,低著頭,把臉變的頭髮別到耳後,露出通紅的耳根。
手指捏住領口的袖子,小聲說:「那你要我脫給你看嗎?」
說完,她便去解第一顆釦子。
手指剛動,便被傅明予握住,按在她胸前,另一隻手扶住她的後腦勺,重重地吻過來。
許是喝了酒有些昏頭,而他又沒那麼溫柔,阮思嫻腳下不穩,兩個人一起朝床上倒去。
夜晚寂靜無聲,窗外偶爾有風聲。
曖昧纏綿的氣息聲在暖氣充盈的房間裡逐漸升溫。
傅明予撐在阮思嫻頭邊,細密地吻著她,而她的雙手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抱住他的脖子,一次次主動地回應。
他睜開眼,雙眸迷離朦朧,含了含她的雙唇,聲音低柔,「妳喝了酒這麼主動嗎?」
他手指拂過她臉邊,指腹下的肌膚有些燙。
阮思嫻睫毛低垂,輕微顫動:「可能生理期期間確實是比較主動吧。」
「……」
傅明予眼裡的情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手指像定住了一樣,一動也不動。
他閉了閉眼,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叫出她的名字,「阮——思——嫻!」
阮思嫻笑彎了眼睛,勾著他的脖子用力把他往床上拉,按在自己身旁。
她翻了個身,趴在床上,手拖著腮看著他,「我都說了改天改天,你自己不做人,非要擇日不如撞日,怪我嗎?」
傅明予側著頭,半瞇著眼睛看她,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妳想玩死我?」
阮思嫻理直氣壯地抬起下巴,「你說的是人話嗎?是誰打開我的衣櫃門,只給我兩個選擇,自己穿還是你幫我穿?」
傅明予閉上眼睛,眉頭簇著,吸了吸氣,鬆開捏著她下巴的手,攬住她的肩膀,把人她按到自己胸前躺著。
阮思嫻卻沒有很安分,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後,說道:「我問你件事?」
「嗯。」傅明予手扶到她腰上,漫不經心地應了聲。
「我今天聽他們說,阿姨不同意你哥哥和女朋友訂婚,然後拆散他們……欸,你手別亂動,癢!」阮思嫻揮開他的手,繼續說道,「還氣得你哥哥去國外大半年都沒有回來,是真的嗎?」
「假的。」傅明予忽然笑了聲,不等阮思嫻追問便解釋道,「是我媽要求他們分手的沒錯,不過那是因為他們感情出現問題,難斷離捨,牽扯不清,她是個勸分不勸合的人。」
阮思嫻聽得有些茫然,「勸分不勸合?」
「嗯。」傅明予手指繞著阮思嫻的頭髮,說起這件事,幾乎沒有任何情緒色彩,「她認為如果是能過一生的人,分開一段時間,也會走到一起,還能趁機沉澱反思,但分開後反而過得更輕鬆,就不必再回到原點了。」
「噢。」阮思嫻正細細想著,感覺到傅明予的手又不老實了,於是拍了拍他的胸膛,「別動!」
「那你哥哥的女朋友呢?哦不對,是前女友。」
「不太清楚。」
「你怎麼不知道?」
傅明予瞥她一眼,「我為什麼要那麼關心我哥的前女友?」
「行吧,那阿姨完全沒有介意過你哥哥前女友的家庭條件什麼的?」
傅明予手掌勾住她下巴,「妳想那麼多幹什麼?」
阮思嫻直勾勾地看著他,「我就隨便問問啊,不能說嗎?」
「我對妳有什麼不能說的。」傅明予鬆開手,平靜地說:「算不上介意,她從一開始就不看好他們,不過也從沒插手干涉,直到最後那次——」
「嗯,知道了。」
阮思嫻垂著眼睛,手指無意識地撥動他襯衫上的鈕釦,一下一下地,撓得傅明予
「阮思嫻,不方便就別招惹我。」傅明予突然抓住她的手,「還是妳今天這麼累了都還想再幫幫我?」
阮思嫻抬起頭,抽出自己的手搥了他一下,「你精蟲上腦了嗎?」
她掙脫他的懷抱,起身下床,「我去洗澡。」
傅明予望著天花板,長舒了一口氣,隨後也跟著起身。
「你要回去了?」阮思嫻進浴室前,探頭出來問。
「嗯?」傅明予拿著外套,側頭看她,似笑非笑地說,「想要我留下來陪妳?」
阮思嫻抱著門,雙眼亮晶晶地看著他,過了好一陣子,突然開口道:「密碼是我生日。」
話音落下,浴室的門同時關上。
傅明予看著這道門,輕笑出聲。
近一個小時後,阮思嫻裹著浴巾和乾髮帽走出浴室,剛踏出一隻腳便看見傅明予坐在她的沙發上,穿了一身淺灰色睡衣,手裡拿著本書。
姿態自然地就跟在自己家似的。
他從書裡抬了抬眼,「洗完了?」
「洗完了。」阮思嫻抓住胸前浴巾,往上提了提,同時打量著傅明予,「你還挺快的。」
傅明予放下書,嘴角的弧度似冷笑,又似調戲。
「我快不快妳不知道?」
「……」
阮思嫻關上門,換了睡衣出來,進浴室的時候,還不忘瞪他一眼。
吹乾頭髮,她沒說話,直接回到房間,鑽進被窩,關了燈。
窗外月色搖搖晃晃,透過薄薄的窗簾撒在房間裡。
傅明予進來的時候沒開燈,腳步很輕,但阮思嫻卻像能感覺到他的氣息一樣,知道他進來了,反而把眼睛閉得更緊。
床邊緩緩塌陷一處。
傅明予躺上床,面對他的是阮思嫻的背影。
他伸手抱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頭頂。
黑暗中,兩人低聲竊語。
「下一趟飛哪?」
「大後天,還是臨城啊,怎麼了?」
「幾點回來?」
「不延誤的話,六點吧。」
「嗯,到了跟我說一聲,晚上等我。」
「……」
阮思嫻不自然地扭動了一下脖子,慶幸黑暗中什麼看不見她的臉紅,不然傅明予可能又要借題發揮。
「其實你不必要說得像安排作業一樣。」
這種感覺就好像傅明予在明擺著跟她說「那天晚上我要上妳,妳準備一下。」
傅明予在她腦後閉著眼睛笑,「第一,讓妳跟我說一聲是因為那天天氣不好,讓妳落地報平安。第二,晚上等我是因為我想帶妳出去吃飯,補一下元旦。」
他的手掌按在阮思嫻小腹上,微微撐起上半身去看她,「妳說什麼作業?」
「……下飛機會跟你報平安的,睡覺,晚安。」
※
今年過年早,元旦假期後,許多高校已經考完試開始放假,而江城外來學生多,陸陸續續開始返鄉,航班繁忙程度又迎來一次小高峰。
「天天延誤延誤!」頭等艙候機廳內,一個男人焦灼地走來走去,「也不給個准話到底幾點起飛!」
室外,低雲籠罩著天空,剛剛六點,天卻比往常七八點還黑,彷彿預示著一場大雨的來臨。
這樣的天氣令航班延誤的旅客更加焦灼。
坐在後面的一個女人拿著化妝鏡,雖然心情也煩,但沒她哥哥那麼暴躁。
「你在這裡罵有什麼用?」女人翻了個白眼,「有本事上旁邊那棟大樓裡去罵呀,讓他趕緊幫你安排航班。」
男人回頭怒視女人,「妳除了會在這裡陰陽怪氣還會什麼?」
這兩人就是那天在宴安爸爸壽宴吸菸處的四人之二。
女的叫金雅,男的叫金旋,堂兄妹這幾天心情都不好,誰在嘴皮子上都不會讓著誰。
「我哪裡有你會耍嘴皮子呀?那天要不是你管不住自己的嘴在那亂說,會給自己惹這麼多事情嗎?」
金旋叉腰冷笑,「我耍嘴皮子?我看妳接得也挺順。」
金雅收起鏡子,懶得看他一眼,「要不是你開個頭非要談論人家女朋友,別人會無緣無故說起來?」
見他不說話,金雅又譏笑,「還不是看人家漂亮,再漂亮也不是你的。自己惹麻煩也就算了,還拖我們一群人下水,。」
「漂亮,是啊,不就是漂亮嗎?」金旋梗著脖子,一邊說話一邊冷笑,「他見的美女還少了嗎?這麼護著這個,除了一張臉還有什麼。」
話音落下,廣播突然響起聲音,提示登機。
金雅:「行了,趕緊走,這是人家的地盤你還說個屁!」
世航大樓十六樓,運行總監辦公室。
傅明予專心致志看著電腦,眉間突然動了下,轉頭去看窗外。
外面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瓢潑大雨,烏雲密布,狂風大作。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看了眼手錶,眼裡隱隱有擔憂之色。
他回到座位,打開航班運行狀態監控器,像平時那樣隨時關注一下情況。
頁面打開後,一條警醒的紅色資訊跳了出來。
他還沒來得及看清,旁邊的柏揚臉色一變,看著手機螢幕,說道:「傅總,SH29345掛七七〇〇緊急代碼,現在正在啟動地面緊急預案。」
傅明予似是不相信一般,回頭看自己電腦桌面。
直到看清上面的紅色文字,突然起身,連外套都沒拿就朝外走去。
金雅和金旋坐上擺渡車,以為能順利登機了,結果車卻在半路停滯不前。
超過十分鐘,金旋又暴躁了。
金旋靠著窗戶,大雨中他只能看見穿著雨衣的機務模模糊糊地在交集奔走。
「靠!」金旋往車門上砸了一拳,「今天還能不能飛了!」
見他又吵又鬧的,車裡一個女乘客看不下去了,瞪了他一眼,不滿地說:「你沒看航班軟體通知嗎?有個航班掛了七七〇〇緊急代碼,正要在這裡降落呢。」
司機回頭補充了一句,「現在其他空中飛機全部避讓,我們當然也走不了。」
女乘客踮著腳往外看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降落哦,聽說是機長空中失能,副駕駛接管,這邊又是大風又是大雨的……」
正在開往停機坪的世航專用機組車上,柏揚站在傅明予身後,沉聲道:「主跑道順風風力太強,無法降落,但雲層高度太低,無法轉到相反方向。機場管制指揮使用西南朝向的副跑道,飛機繞行雲星彎東岸,從林棍市方向朝石欄方向進入,但是這樣的話,飛機會全面陷入左側風的巨大影響。」
雨幕中,傅明予看見一輛輛救護車和消防車呼嘯而過,朝跑道開去。
「客艙沒有醫務人員!」倪彤跑進駕駛艙,俯身去看機長的情況,早上出發時梳理得整整齊齊的頭髮散亂了幾根,「在上空盤旋這麼久,有許多乘客已經不耐煩了。」
阮思嫻用餘光看了暈倒在駕駛座的機長一眼,深吸了口氣,說道:「叫三號進來照顧機長,妳出去,通知乘客我們準備降落。」
她又看了倪彤一眼,「把妳的頭髮弄好,別引起恐慌。」
倪彤立刻伸手捂著頭髮,卻沒有立即出去,「現在的情況……能降落嗎?」
「快去!」
倪彤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立刻跑出去。
兩分鐘後,三號空服員進來,繫上安全帶,坐在機長旁邊。
她握緊了雙手,緊張地問:「現在什麼情況?」
「還好。」阮思嫻說,「不用擔心。」
其實情況一點也不好。
機長失能是其次,主要問題是,機場根據一年中出現頻率最高的風向設置的主跑道現在不能用。
飛機若是順風下降,極有可能導致跑道不夠長。
然而現在的副跑道卻颳著強力側風,容易將飛機刮得橫向傾斜,況且她能預料現在地面排水情況或許會導致「水上飛機」的情況出現。
即便機長清醒,也是一次非常困難的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