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舞臺劇
那只是蜻蜓點水般的一個吻。
柔軟相觸時,像被迷了心智的許摘星瞬間清醒過來,瞳孔猛然放大,飛快抬頭,然後緊繃著身體坐回原位。心臟彷彿擂鼓一樣,安靜的屋子裡響起急促的心跳聲。
因為坐得筆直,沒看見仍靠在自己肩上的愛豆輕輕勾了下唇角。
許摘星現在只想把自己這罪惡的嘴割掉!
褻瀆仙子這種事妳也敢做?
妳是被什麼妖魔鬼怪附身了嗎?
妳對得起哥哥的信任嗎?對得起飯圈千千萬萬的小姐妹嗎?對得起妳曾經的媽粉身分嗎?
哪怕妳現在已經是女友粉了,也應該做一個矜持的女友粉啊!怎麼能這麼放蕩縱容自己啊!
趁著愛豆睡著偷親愛豆這種事傳出去,是要被千人指萬人罵的啊!妳算哪塊小餅乾,竟然敢玷污愛豆的清白!
許摘星想打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可她還是動也不敢動,不想把愛豆驚醒。
結果內心瘋狂崩潰了沒幾分鐘,就感覺肩頭一輕,岑風揉著眼睛,一副大夢初醒的樣子緩緩坐直身子。
許摘星的心尖又是一抖,聽到他含糊的聲音:「幾點了?」
她手忙腳亂地找手機,後來又想起背後的牆上有時鐘,轉頭一看,結結巴巴地說:「四……四點了……你睡了一個小時。」
岑風俯身倒了杯果茶喝了,看起來才清醒一些,轉頭看著她問:「手麻了嗎?」
許摘星連連搖頭:「沒有沒有,一點感覺都沒有!」
確實是一點感覺都沒有,已經麻到沒知覺了。
她緊張地坐在原位,因為剛才偷偷做了壞事,眼神有些閃躲,正想找個藉口開溜,岑風突然一下子湊近。
許摘星嚇得心跳差點停了。
聽到他好奇地問:「妳的臉這麼怎麼紅?發燒了嗎?」
說完,還伸手摸一下她的額頭。
他有些涼的手指貼在她的額頭上,更讓她想起剛才嘴唇相觸的柔軟感。
許摘星感覺自己頭頂已經開始冒煙了,喘了兩口粗氣,結結巴巴說了句「我……沒事……只是有點熱」,然後一溜煙跑進洗手間,足二十分鐘沒出來。
岑風看著緊閉的廁所門,終於低聲笑出來。
有了這麼一齣,許摘星是不敢留他吃晚飯了。她決定接下來一個月都要吃齋念佛淨化心靈,洗滌她今日犯下的過錯。
※
從許摘星家離開的第二天,岑風開始閉關做專輯,有時候乾脆睡在洪霜那裡。接觸久了,覺得這位天才音樂製作人其實挺可愛的,有點老頑童的風格。
他一閉關就是真的閉關,沒有任何公開行程,社群不發文不上線,粉絲連他一根毛都見不著。
本來以為有了工作室後,哥哥就會開始認真營業了,結果為什麼比之前更神隱了啊喂!
天天哭唧唧去騷擾工作室。
『小室,哥哥呢?你把我哥哥藏去哪了?』
『叫你老闆出來營個業吧求求了,他的社群數據都快過期了啊喂!』
『我只是一個被打入冷宮的粉絲罷了。』
『小室你老實告訴我們,哥哥是不是去搞機器人了?我們很堅強的,你說實話我們也可以承受!』
『出道以來,沒發過一張自拍,我粉的這是什麼社恐愛豆(疲憊微笑)。』
『哥哥是不是不知道手機怎麼開前置鏡頭?小室你教教你老闆吧!』
尤桃抱著手機看風箏們的留言,截了幾張圖傳給許摘星。
桃子:『大小姐,妳讓老闆上線發個文吧。』
上天摘星星給你呀:『妳自己跟他說啊。』
桃子:『……我說他可能不會理。』
上天摘星星給你呀:『……那妳是怎麼覺得我說了他就會理呢?』
尤桃:「……」
妳可能對自己在老闆心中的地位沒什麼數。
最後去錄音室送飯的時候,尤桃還是鼓起勇氣跟岑風說:「老闆,粉絲最近都挺想你的。」
岑風看了她一眼:「嗯?」
他平時對員工很好,但每次被他習慣性的淡漠的眼神一掃,尤桃還是有點不敢逾越,畢竟自己也沒資格要求老闆做他不願意做的事。
於是她說:「摘星說想看看你工作時的照片。」
岑風:「好,等一下妳照吧。」
尤桃:get!
於是傍晚時分,工作室連發九張照,是戴著耳機在錄音室認真工作的岑風。
——@岑風工作室:『今天也是努力工作的一天(奮鬥)。』
雖然不是自拍,但這種工作的私房照還是很讓人驚喜。
風箏們簡直像久未進食的狼,嗷一聲撲上來了。
『錄音室的哥哥!我升天了!』
『啊,這個格子襯衫也太酷了,認真工作的哥哥也太帥了,瘋狂捂心。』
『沒有去搞機器人!在搞音樂!我安心了!』
『第七張是什麼人間絕色,那個抿嘴是真實存在的嗎?』
『求求你們放大品品第三張這個喉結,我死了。』
『我又可以了!我活了!寶貝我愛你!』
『是新歌嗎新歌嗎新歌嗎?』
工作室上傳照片沒過多久,再次發布了新歌即將上線的消息。其實也不算新歌,就是當時跟〈流浪〉一起製作的那首歌,叫做〈風光〉。
之前〈風光〉一直差了一點他想要的空吟迷幻的和聲,但是錄了幾版都不滿意,所以一直沒發。這次跟洪霜合作新專輯,岑風從他那裡學到不少,於是改了一下編曲,重新錄製,終於做出他想要的效果。
愛豆雖然不露面,但一直在做歌,風箏們頓時滿足,乖巧等待新歌上線。
月底的時候,〈風光〉於各大音樂平臺上架了。
有粉絲的大力支持,岑風的歌一上架各類榜單就會排到第一。
第一名都有首頁專門的宣傳欄,路人一點開APP就能看到,大部分都會點進去聽一聽,無形之中增加了歌曲的流量。
聽完〈風光〉,風箏們紛紛表示:這首歌好高級啊!
歌寫心情,他當時在飛機上被波瀾壯闊的雲海金光打動,那種感覺也被寫進了歌裡,聽眾自然而然就能感受到歌裡空靈又遼遠的意境。
比起〈流浪〉,〈風光〉的傳唱度可能會低一些,但它代表的音樂水準沒有一個樂評人能說不夠高。
歌一發,熱搜就安排了,辰星的公關部簡直就是為岑風開的一樣。畢竟大小姐有令,誰敢不聽。
網友們很快就知道岑風又發歌了,鑑於之前對他的音樂的認可,有了新歌也不排斥去聽一聽。
聽完回來問:岑風這發歌速度,這歌曲水準,請問他是個沒有感情的寫歌機器嗎?
寫歌機器對於網路上的評論並不關心,每天依舊在錄音室忙碌。
他畢竟是在洪霜家裡,許摘星也不好去別人家打擾的,再想念也只能忍了。
剛好公司最近沒什麼事,她前兩個月又正式從大學畢業,不用隨時隨地被召回學校,於是收拾收拾行李,回家去了。
現在交通方便,不忙的時候她經常往家裡跑。當年剛讀大學的時候許父許母還難過分別,結果這幾年她回得太勤,許母開始煩她了。
孩子一走,才知道不用照顧孩子的生活有多愉快。
老倆口週末再也不用開各種家長會,不用把大部分的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不用監督照顧陪寫作業。啊,彷彿迎來了美好的新生活,夫妻感情都加深了很多!
一開門看到拖著行李的許摘星,許母頓時說:「妳怎麼又回來了?」
話是這麼說,但眼裡還是高興的,接過行李吩咐保姆:「把我朋友送的那根匈牙利火腿做了,給摘星嚐嚐。」
許摘星換了鞋,大剌剌往沙發一歪,遊戲才玩了不到五分鐘,就被她媽一巴掌拍在後腦勺:「多大的人了!坐沒坐相,給我坐好!」
許摘星:「……」
傍晚許父回家,看到女兒回來了,喜滋滋地揉一把她的腦袋。許摘星一看到他就說:「爸你怎麼又胖了!」
許父這兩年產業越做越大,肚子也越來越大,當年的帥氣已經遍尋不到,變成了油膩的中年大叔!
許摘星痛心地說:「等一下吃飯你不准吃肉了!控制一下!三高不是鬧著玩的!」
許父嘿嘿笑。
吃到一半,趁著許摘星去廚房拿碗的空隙,許父突然朝許母使了個眼神。許母秒懂,朝他點點頭,等許摘星回到飯桌,許父就說:「摘星啊,明天跟爸爸去吃個飯吧。」
許摘星:「不去,你們老是喝酒,一群中年大叔又吵又鬧,我不去。」
許父說:「哎呀,就是因為要喝酒才叫妳嘛。妳陪我去,他們就不敢勸我酒了,妳在叔叔們心中可是很有威嚴的。」
許摘星半信半疑:「真的?我去了你就不喝酒?」
許父拍胸脯:「當然!」
許摘星這才應了:「好吧。」
於是第二天,還在床上睡懶覺的許摘星就被她爹拖了起來,「都十點了!還睡呢,趕緊起來洗個頭化個妝!」
許摘星昨晚熬夜玩遊戲,眼睛都睜不開:「洗什麼頭化什麼妝啊,不就是跟陳叔叔他們吃個飯,我再睡一下。」
許父不幹:「不行!妳不要面子我還要呢!妳爹天天跟那群朋友吹噓我女兒有多漂亮,妳就這個樣子去啊?快去化妝,打扮漂亮點!」
許摘星不情不願地爬起來了。
洗了個頭,化了個淡妝,在她爹的強烈要求下換上一件連衣裙。許父上下打量,滿意點頭:「不錯,漂亮!出發!」
許摘星覺得她爹今天怪怪的。
一直到進了酒店包廂,看見裡面一個陌生叔叔帶著一個陌生的年輕男子坐在飯桌前,她才終於知道哪裡怪了。
原來是騙她來相親?
許摘星氣得七竅生煙,轉頭朝她爹扔了一個眼刀,許父假裝沒看見,走過去跟人握手:「老關啊,好久不見,這就是令郎吧?」
「對對,這是我兒子,關清風,清風啊,這是許叔叔。」
「好好好,清風好,長得真帥。那個,摘星啊,來,爸爸跟妳介紹一下。這是關氏集團的總裁,關叔叔。這是關叔叔的兒子。」
「這就是摘星啊,哎喲真漂亮,老許,你說你這平凡無奇的樣子,是怎麼生出這麼漂亮的女兒的?」
「哈哈哈你別看我現在胖,年輕的時候那也是迷倒一片芳心的。」
許摘星:「……關叔叔好。」
來都來了,總不可能甩臉色離開,許摘星忍住滿肚子的氣,露出自然淡定的笑,在旁邊落座。
席間兩個年輕人都沒怎麼說話,倒是許父跟關總聊得開心。許摘星一直默默吃飯,偶爾能感受到對面年輕男生打量的視線。
她也不抬頭,避免一切視線接觸,關總不cue她她也不說話,看上去非常文雅內斂。
吃完飯,許父瞟了女兒的臉色一眼,提議說:「摘星啊,妳下午要不要跟清風出去逛一逛,看看電影什麼的?」
許摘星:「我下午還有個策劃案要看,公司那邊急著審批。」她抱歉一笑:「不好意思啊。」
關清風也笑笑:「沒關係。」
關總說:「理解理解,摘星年輕有為,真是個優秀的孩子。那你們加個聊天好友吧?現在年輕人都喜歡用手機聊天。」
許摘星慢吞吞掏出手機。
加完好友,兩家就分開走了,許摘星故意在後面喝水拖延,等人走遠了,頓時忍不住朝許父發脾氣:「爸你怎麼這樣啊!你就不能提前問問我的意見嗎?」
許父說:「提前跟妳說了妳能答應?哎呀只是個飯局嘛,又沒有讓妳立刻跟他交往,妳見見面看看滿不滿意,再聊一聊,慢慢來嘛。」
許摘星語氣不善:「不滿意!不想聊!以後你再這樣我就不回來了!」
許父不滿道:「妳怎麼這麼說,還威脅妳爸呢?我不是都是為妳好嗎?妳現在也二十二歲了,也到了可以談戀愛的年紀,我們不幫妳看著點,那等再過幾年,好的青年才俊都被挑完了,妳撿剩下的?」
父母跟子女的婚念觀永遠無法同步。
許摘星知道跟她爹這種老古板是說不通的,也不想跟他吵,平靜地說:「我暫時沒有談戀愛的想法,你不要再這樣了。」
見女兒一臉平靜,許父反而有點慌了:「又沒讓妳現在談!只是先接觸嘛!妳要是不滿意就算了,爸爸再幫妳找找。」
許摘星:「你還找?不准找!我不會談的!」
許父:「又沒讓妳現在談!妳這死丫頭怎麼說不聽呢!」
許摘星:「以後也不談!」
許父:「難道妳要一輩子不談戀愛不結婚嗎?妳要把我跟妳媽氣死嗎!」
許摘星被她爹氣跑了。
下午沒回家,找了個露天公園坐著,看一群老太太、老爺爺打太極。最後實在忍不住,打電話跟趙津津吐槽。
趙津津這時候還在劇組,聽她吐槽完在那頭笑瘋了:『然後妳就跑了?妳不擔心真把妳爸氣死啊?』
許摘星:「妳擔心他之前,最好先擔心我會不會先被氣死!」
趙津津趕緊安慰:『哎呀,父母都這樣嘛,在他們心中談戀愛結婚是人生必經的階段,缺一不可。這種婚戀觀持續了上千年,一時間改不過來,也沒辦法。』
許摘星氣呼呼不說話。
趙津津又說:『那妳是真的不想談戀愛,還是不想跟別人談戀愛啊?』
許摘星一愣:「什麼意思啊?」
趙津津:『哦,也沒什麼意思,就是看妳挺喜歡岑風的。如果是跟岑風談戀愛,妳願意嗎?』
許摘星差點跳起來:「妳不要胡說!妳想讓我被雷劈嗎!」
趙津津:?
她笑瘋了,『我就隨口一問,妳為什麼那麼激動。願意就是願意,不願意就是不願意,被雷劈是什麼鬼。』
許摘星:「褻瀆仙子是要被雷劈的!」
趙津津:『我覺得能褻瀆到仙子,劈一劈也沒什麼的。』
許摘星:「……」
那頭傳來喇叭的聲音,趙津津說:『我準備上戲了,不跟妳說了。別氣了啊,不開心就去吃個霜淇淋。』
掛斷電話,許摘星悵然若失地往後一靠,對面打完太極的老太太們已經跳起了交際舞。
腦子裡開始迴盪趙津津剛才的話。
如果跟岑風談戀愛,妳願意嗎?
妳願意嗎?
願意嗎?
意嗎?
嗎?
嗚,真的要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