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站 不可或缺
七月底,藜東南的天氣正當熱,即使是山上,白天裡也是熱氣騰騰,連山風都是燙人的。
午後,袁雙一覺起來,就指使楊平西下山去幫她把快遞取回來。
這幾天,袁雙天天都有快遞到,楊平西早就習以為常了。他接連幾天幫她跑腿,山下快遞站的小哥看到他,還會笑著打趣一句:「楊哥,又來幫老闆娘拿快遞啊。」
楊平西空手下山,滿載而歸。回到旅店,他把好幾個包裹放在大廳裡,問袁雙:「又買了什麼?」
「樓梯毯。」袁雙找了把剪刀,蹲下來拆快遞,一邊拆一邊說:「把地毯鋪在樓梯上,這樣上下樓的動靜就不會那麼大。」
楊平西了然,蹲下身幫袁雙一起拆東西,又幫她把地毯鋪在每一階樓梯上。
這陣子,袁雙為店裡添置了不少東西,多是一些裝飾品,她嫌楊平西審美直男,店裡的內飾不夠漂亮,就自己動手稍微裝扮了下。
鋪好地毯,袁雙試著踩了踩,腳步聲果然小了不少。
「怎麼樣?」袁雙站在樓梯上,得意地看向站在樓下的楊平西。
「不錯。」楊平西誇了她一句,又說:「下來吧,萬嬸做了冰粉,吃一碗。」
袁雙從樓上下來,到了大廳,楊平西把一份已經加好了配料的冰粉遞給她。
冰粉剛從冰箱裡拿出來,冰冰涼的,倒入糖水,撒上山楂、葡萄乾、紅綠絲等配料,簡直就是夏季消暑必備甜品。
袁雙嘗了一口,頓覺通體舒爽,她拌了拌碗裡的冰粉,和大雷說:「去把店裡的客人都喊過來吃一碗,消消暑。」
「好嘞。」大雷捧著碗就走。
天熱,萬嬸今早凍了一大盆的冰粉,很快就被一掃而光了。袁雙等所有人都吃完後,把碗收拾了,送去廚房。她找萬嬸有事,見人不在,等人的時候就順手把碗洗了。
萬嬸從外邊進來,看到袁雙在洗碗,立刻走過來說:「哎唷,妳怎麼動手了,放著等等我來洗就行。」
「沒事。」袁雙說:「也沒幾個碗。」
她說著把最後一個碗洗了,放進消毒櫃裡。
萬嬸見她勤快,笑著道上一句:「妳這麼能幹,難怪小楊對妳這麼上心。」
「他對誰都上心。」袁雙說。
「不一樣。」萬嬸擺手:「『耕雲』開張的時候我就在了,小楊雖然對客人、對朋友都很好,但我還沒見過他對哪一個女生像對妳一樣上心。」
「冰粉還是他讓我做的,說妳想吃,店裡的人都是沾了妳的光,才有口福。」
袁雙略感意外,早上她說天氣熱,讓楊平西倒了杯冰鎮的啤酒給她,沒想到他還另外讓萬嬸做了冰粉。
萬嬸的話讓袁雙微微怔神,等要離開廚房時,她才回過神,想起自己還有正事沒有說,便又轉過身來。
「嬸嬸。」袁雙對萬嬸說:「以後店裡要買什麼食材,妳和我說就行,我讓人送到店裡來。」
萬嬸明顯愣住,追問:「送到店裡?」
袁雙點點頭,解釋道:「我早上去鎮上的市場逛了下,認識了個老闆,他家可以送菜上門,還能開收據,這樣我對帳也方便。」
「……別人挑的菜可能不新鮮,還是我親自去買吧。」
「我看那個老闆人不錯,可以先合作看看,這樣妳也不用再這麼辛苦,每天下山買菜。」
「……好吧。」
袁雙有一半的腦子還在想楊平西,也沒注意到萬嬸黯淡的神情,把事情交代完後,她就離開了廚房,回到大廳。
楊平西正在逗狗,袁雙站在一旁盯著他看,腦子裡又在想萬嬸的話。
說實話,袁雙是能感受到楊平西對自己好,但他對所有的朋友都上心,都信任,只不過因為她是異性,所以在別人眼裡就捎帶上了曖昧的色彩。
楊平西平日裡雖然總愛說些不著調的話,但是袁雙從不當真,他們之間一開始就是這樣的相處模式,他侃她嗆,彼此不計較,相處得很和諧。
袁雙想,還是別自作多情的好,不然反倒讓楊平西看了笑話。
「有事?」楊平西察覺到袁雙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抬起頭問。
袁雙冷不防對上楊平西的眼睛,心臟一跳,立刻心虛地別開眼,支吾著說:「沒什麼事。」
「那就是單純在看我?」楊平西話裡帶笑。
袁雙立刻光明正大地看過去,清了下嗓,理不直氣也壯地說:「我看的不是你,是……」
她視線一低,說:「我看的是『寶貝』。」
袁雙說著還真打量了「寶貝」兩眼,隨後眉頭一皺,說:「你不覺得牠該洗個澡了嗎?」
黎山鎮上沒有寵物店,楊平西以前都是帶著「寶貝」去市裡洗澡,夏天天熱,洗澡的頻率就要增加。楊平西上一次帶「寶貝」進城還是一週前,此時聽袁雙這麼說,也覺得是時候讓牠洗個澡了。
「我明天帶牠去市裡。」楊平西說。
「一定要去寵物店?我們自己不能幫牠洗嗎?」
「可以,但是很費事。」
袁雙想著下午閒著也是沒事,就說:「我不怕。」
楊平西眉頭微抬,問:「妳會?」
「我以前幫我朋友的金毛洗過,有經驗。」
楊平西聞言,點了頭,說:「等著。」
楊平西拿上幫狗洗澡的傢伙,和袁雙一起牽著「寶貝」去了「三眼泉」。經過太陽小半天的暴曬,下井的水微微溫熱,正適合幫狗洗澡。
楊平西向附近的人家借了兩張小木凳,他和袁雙一人坐著一張,一個搓泡沫,一個拿水瓢沖水。
「寶貝」體型大,洗起來是有點費力,袁雙搓著牠的皮毛時,問了句:「『寶貝』幾歲了?」
「三歲?」楊平西也不確定。
袁雙抬眼:「你養的狗,你不清楚牠多大了?」
「『寶貝』不是我養大的。」楊平西從下井裡舀起一勺水,說:「是一個在雲南開店的朋友養的,他把店關了去環遊世界,不方便帶著狗,交給寵物店又不放心,我就開車去把牠接了過來。」
「所以……牠不是你的狗?」
「現在是了。」楊平西說:「那個朋友在法國結婚了。」
袁雙了然,低下頭捧著「寶貝」的腦袋,看著牠說:「原來你和我一樣,是從雲南意外來到了藜東南,被楊老闆收留下來的。」
「寶貝」叫了一聲,算是應答。
袁雙搓了下牠的臉:「不能去雲南是有點可惜,不過藜東南也不錯,你就好生待著吧。」
楊平西輕笑一聲,問:「妳呢?」
「嗯?」袁雙不解。
「妳讓『寶貝』好生待著,妳呢?」楊平西直勾勾地看著袁雙,目光明亮。
袁雙想到了和楊平西的三個月之約,現在一個月過去了,她雖然適應了藜東南的生活,但還沒下定決心留在這。
「楊平西,你收留我還上癮啊。」袁雙說了句玩笑話,企圖將這個話題糊弄過去。
「嗯。」楊平西低頭幫「寶貝」沖洗身上的泡沫,一邊挾著笑說:「收留時間長了,就成我的了。」
袁雙心口一跳,眼底閃過一絲慌張,她擔心楊平西看出自己的不從容,便往他那潑了點水,故作不滿道:「說誰是狗呢。」
楊平西被潑了水也不惱,低笑著說:「妳不是狗,是貓……『耕雲』的招財貓。」
袁雙聽楊平西這樣形容自己,也忍不住笑:「那你不得把我供著啊。」
「以後過年不迎財神,就迎妳。」
「滿嘴胡話。」袁雙往楊平西臉上彈了點水。
「寶貝」看到袁雙的動作,以為她和楊平西是在玩水,興奮地叫了兩聲,用力地甩了甩身上的水,將旁邊的人打濕了。
「『寶貝』別甩了,乖,別動……」袁雙邊喊邊躲。
楊平西親手按住「寶貝」,費了好大功夫才將牠安撫住,他身上的衣服基本濕透,再抬眼去看袁雙,她臉上沾了水,頭髮也濕濕的打著綹。
路過的小孩見狀哈哈大笑,袁雙和楊平西互相看了眼,也覺彼此狼狽,不由相視笑出了聲。
楊平西和袁雙通力合作,好不容易才幫「寶貝」洗好澡。他們牽著狗回了旅店,一人一個吹風機,小心地幫牠把毛吹幹。
夏天氣溫高,阿拉斯加犬更是懼熱,吹風機只能開冷風。「寶貝」毛髮旺盛,楊平西和袁雙兩個人愣是花了將近兩個小時才幫牠把毛吹幹。
狗是舒服了,人卻要累死了。
袁雙以前只幫狗洗過澡,沒幫狗吹過毛,不知道這是個這麼耗時耗力的工程,兩個小時坐下來,她出了一身的汗,只覺得自己手臂不是手臂,腿不是腿。
「下次還幫牠洗嗎?」楊平西笑問。
「……專業的事還是交給專業的機構吧。」袁雙把吹風機塞進楊平西懷裡,起身掄了下手臂,說:「我也去洗個澡,你去問一圈有誰晚上要拼餐,和萬嬸說一聲。」
「嗯。」
袁雙回房間沖了個涼,換了身衣服,再出來時正巧遇到李讓帶著一對男女來店裡投宿。李讓說他的飯店住滿了,就推薦了這對情侶來「耕雲」入住。
李讓是好意,袁雙聽了他的話,頓時變成了檸檬精,酸的不行。
這段時間「耕雲」入住的人稍微多了些,但也只是背包客多了,床位房住滿了。同一時間,李讓的飯店都住不下了,「耕雲」樓上的單人房間卻還是鮮有人住,真是名副其實的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袁雙打量了那對情侶一眼,老少配,女方是個綽約美婦,男方是個小鮮肉。她很有分寸,目光點到為止,沒有洩露出分毫的好奇心。
人送到後,李讓不急著走,和楊平西聊了幾句,直誇「耕雲」變化大,看起來就像是有女主人的樣子。袁雙倒不在意他的調侃,詢問他山下飯店的入住情況,在知道旅遊旺季,鎮上基本上每家飯店都生意興隆時,她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