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妳暈針,我暈妳
她什麼都不用做,什麼都不用說,
只是坐在那裡看著他,他就只有繳械投降這一個選擇了。
喬裕開完會回到辦公室,就看到桌上多出一盆植物,小巧精緻的白色瓷盆中綠色的枝葉生機蓬勃,他打電話叫尹和暢過來。尹和暢很快出現,喬裕指了指那盆植物:「哪裡來的?」
「薄總一早送過來的,說是作為昨天的賠禮。」
喬裕低頭嗅了嗅,有些鬱悶,為什麼偏偏送薄荷。
尹和暢看他一臉為難,主動開口問:「要送回去嗎?」
喬裕皺眉,「那不就顯得我小氣了。」
「那……」
尹和暢剛開口就有道女聲打斷他,「那就留下吧。」
尹和暢轉頭看過去,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紀思璿笑得詭異,看著喬裕繼續說完剛才的話:「喬木、薄荷,多配啊!」
尹和暢一臉恍然大悟,怪不得剛才喬部長那麼為難,原來有這個含義。喬裕看著眼前的盆栽咬牙切齒,紀思璿卻不再看他,轉身把錄音筆塞到尹和暢手裡,還無意似的開口:「這是不是壞了?錄到我出去之後就是一大段空白,什麼都沒聽到,可能是沒錄進去,拿去修一修吧。」
喬裕聽到這番話,不知道是有些失望還是鬆了口氣,看向紀思璿時忽然碰上她的目光,「找我?」
紀思璿的手指緩慢而曖昧地衝著喬裕而去,卻在喬裕身上一轉,最後定格在大喵身上,歪頭解釋:「我找牠。」說完轉身往外走,「大喵,走了。」大喵這次很給紀思璿面子,很快從桌上跳下來,跟著她走了。
尹和暢愣在原地,看著喬裕黑著的一張臉,試探著問:「這薄荷……是留還是不留啊?」
喬裕推到他面前,「你收下的,你自己看著辦吧!」
尹和暢欲哭無淚。
當天下午,薄季詩發揮投資方的優勢,請所有人吃飯,吃飯的地點和菜色無一不在無聲地告訴眾人,薄家就是有錢!撒錢的同時又平易近人,還是個美女,於是一頓飯還沒吃完,薄家四小姐就擄獲了整個專案組──三方人馬──大部分人員的心。
座位是謝甯純提前安排好的,喬裕和紀思璿絲毫沒有意外地不在一桌,喬裕和薄季詩的位子又絲毫沒有意外地貼在一起。
喬裕一頓飯吃得心不在焉,勉強應付著,謝甯純格外賣力地製造各種話題撮合喬裕和薄季詩,後來被薄季詩瞪了幾眼才老實下來,眾人這才知道原來喬裕和薄季詩早就認識。喬裕又不能生氣,只能狀似無意地不時往紀思璿的方向看過去,偏偏紀思璿跟沒事的人一樣,眼神都不給他一個。
一整頓飯紀思璿都默不作聲,韋忻和她坐在同一桌,視線不停地在紀思璿和喬裕身上來回飄,偶爾和喬裕的視線在空中相遇,韋忻便格外興奮,體內的八卦分子不斷積聚,後來實在忍不住了,便開始找事做,「璿皇?」
紀思璿正在低頭玩手機,頭都懶得抬,「說。」
「人家在那邊回憶往事呢,妳倒是給點反應啊。」
紀思璿終於抬頭看他,「你知道電視劇的黃金定律嗎?」
韋忻搖頭,「那是什麼?」
紀思璿瞟了一眼隔壁桌,用不大不小的聲音緩緩開口:「電視劇的黃金定律之一,一般來說,如果某個人開始回憶往事,那他離死就不遠了,絕對活不過十分鐘,而且一般會死得很慘。」於是在接下來的十分鐘,包廂裡格外安靜。
吃完飯,一群人不盡興,再加上明天是週末,便吵著要去唱歌。紀思璿一整個晚上興致缺缺,到了包廂裡不知道觸發了哪個開關,一臉興奮地要唱歌。眾人自然集體鼓掌,只是音樂聲響起時,喬裕整個人都坐不住了,一首《你究竟有幾個好妹妹》聽得他坐立難安。不了解情形的起鬨鼓掌,了解情形的便是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音樂結束,紀思璿在眾人的掌聲中微笑著去了洗手間。喬裕等了半天紀思璿都沒回來,很快也找了個藉口走出包廂,站在走廊角落等她。
紀思璿走出洗手間,沒走幾步就看到喬裕站在走廊角落的窗邊,和一個男人說話,一貫溫和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餘光掃到了她,便很快和那人打了招呼,向她走過來。紀思璿若無其事地看他一眼,繼續往前走。
喬裕拉住她,「還生氣啊?」
紀思璿搖頭,「沒在生氣。」
喬裕本來是打算來哄哄她的,誰知她竟然雲淡風輕地回了個沒生氣,喬裕乾脆拉她到走廊盡頭,站定了才試探地問:「真的?」
紀思璿一臉無所謂,「一個小女生而已,又不是沒見過。段數又低招數又爛,還不足以讓我生氣。」
喬裕不解,「那妳剛才……」
紀思璿連看都不看他,扭頭看著窗外,一副完全不把謝甯純放在眼裡的慵懶,「配合她啊,不然她一個人在那裡跳來跳去,多尷尬。真正的女王有足以和美貌匹敵的容人雅量,浮塵往事是過眼雲煙,雲淡風輕才是王道。」
喬裕聽到便覺得苗頭不對,很快開口解釋:「我跟薄季詩……」
紀思璿打斷他,皮笑肉不笑地看他一眼,「你跟薄季詩很匹配啊,門當戶對,喬家二公子配薄家四小姐,很好很相配。」
喬裕一直處在劣勢被她壓著打,急著開口解釋的話到了嘴邊忽然停住,一改剛才的理虧模樣笑著點頭,「嗯,說得有道理,確實匹配。」
紀思璿忽然僵住,不可置信地轉頭看著他。
喬裕終於找到開口的機會,嘴角噙著笑,不慌不忙地繼續說:「其實喬家和薄家認識很多年了,之前也住在一起,後來薄家舉家南遷,就沒再見過了。前幾年我調任南方時才重新聯繫上。薄季詩在薄家很得寵,所以才會被派負責這個專案,我之前也不知道會是她來。她二哥以前追過我妹妹,薄家二公子配喬家大小姐,也很匹配吧?」
紀思璿微微揚著下巴看他:「所以呢?」
喬裕好脾氣地笑著說:「所以我都交代清楚了,妳還想聽什麼?」
紀思璿這才發覺著了他的道,咬牙切齒地擠出兩個字:「陰險!」說完轉身就走,直到結束都沒再看喬裕一眼。
後來站在門口等車時,紀思璿站得離喬裕遠遠的。謝甯純拉著薄季詩笑嘻嘻地湊到喬裕面前,「喬部長,我跟表姊坐你的車吧?」
「我還有事,可能不順路,我讓尹助理送妳們。」喬裕說完轉頭看向紀思璿,「我想跟妳商量一下週末傅教授壽宴的事情,妳坐我的車吧。」
紀思璿演技爆棚,一臉傻愣地看著喬裕,「你在說什麼?哪個傅教授?我不知道啊。」在喧鬧的夜晚街頭,眾人忽然安靜下來,看看喬裕,看看紀思璿,又看看薄季詩和謝甯純,個個都是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喬裕在眾人的注目下緩緩開口:「傅鴻邈教授的八十大壽,這週末。」
紀思璿一臉嫌棄,「你是不是喝多了?人家明明是七十大壽好嗎?」說完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喬裕看著她似笑非笑,「妳不是不知道嗎?」
紀思璿輕描淡寫地壓下心虛,「忽然……想起來了。」
她還是在眾人的注視下上了喬裕的車,兩個人安安靜靜地坐在後座。喬裕看了看一直扭頭看著窗外的紀思璿:「教授的禮物準備了沒有?」
紀思璿還在鬧彆扭:「沒有。」
喬裕也不意外,好脾氣地笑著,「打算空手去?」
這句話一出,車內的氣氛忽然變了。紀思璿轉過頭來看著他,兩個人對視了半天,忽然各自別過頭,笑起來。這句話是有典故的。
有一次喬裕陪紀思璿去上課,誰知道紀思璿竟然帶錯課本,偏偏還被教授抓到。那位教授是出了名的古板,氣得渾身顫抖,「這位同學,妳空手來上我的課,也太不尊重我了吧?」
紀思璿確實不是故意的,左右看了看,忽然指著喬裕很真誠地對教授說:「教授,我不是空手來的,我帶了我最喜歡的人來聽您的課,還不夠給您面子嗎?」
滿教室的學生哄堂大笑,中槍的喬裕撫著額,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偏偏那位教授還認識喬裕,指著紀思璿問:「什麼情況?」
喬裕歎了口氣站起來,「教授不好意思,我女朋友剛轉到建築系來,好多課程都還搞不清楚,她不是故意帶錯課本的。」
教授看了看兩個人,最後還是給喬裕面子,「都坐下吧,下次注意。」
喬裕沒忍住又笑起來,紀思璿皺眉道:「太忙了沒來得及準備。」
傅鴻邈年輕時稱得上才子,到了這個年紀又算得上泰斗級的人物,脾氣有些古怪,生日從來不收亂七八糟的禮物,只收學生的建築模型,每年一次,跟收作業一樣。可以不來,但來了就必須要準備好,要是不過關,他真的會把你轟出去。
他教學多年,教過的學生四散在建築相關行業,其中不乏業中翹楚,資歷老一點的已經做到主管級,但他照轟無誤。於是每年生日宴上,年輕一些的後輩就能看到一位老人把自己的老闆罵得抬不起頭來。
紀思璿還沒畢業時見識過一次,一個個衣冠楚楚的大老們老老實實地站在那裡被罵,哼都不敢哼一聲,還得賠著笑臉。她想想就不想去了,開始打退堂鼓,「說得好像你準備了一樣,要不然就算了,不去了。」
喬裕根本不照劇本走,「我準備了。」
紀思璿把包包甩過去,「你是不是太閒?那你自己去吧!我不去了!」
喬裕摸摸鼻尖,一本正經地分析,「我覺得可以啦,反正在大家心裡,妳就是那種恃才傲物不拘小節的人,也不在乎再多加一條目無尊長。其實也沒有很多人知道妳回來了,也就傅教授和同班的幾個知道而已,妳放心,我不會說溜嘴的。」
紀思璿咬唇,最關鍵的就是傅鴻邈知道她回來了啊!七十大壽她要是不出現,以後還怎麼再見面!
她快速計算著如果今天晚上不睡,能不能在明天上午勉強做出來應付了事,怪就怪她這幾天被喬裕弄得暈頭轉向,完全不記得這件事了。紀思璿無意間抬頭,就看到喬裕的笑臉,頓了頓,瞇著眼睛看著他,忽然笑起來,討好地看著他,「喬學長?」
「嗯?」
「傅教授一向最喜歡你了,而且你又轉行了,送點別的禮物……他應該不會把你趕出來的吧?」
「嗯,不會把我趕出來,然後呢?」
「然後你那個……模型給我吧?」
喬裕看著她,看得紀思璿越發心虛,閃躲著視線不敢和他對視。
果然,下一秒她就聽到喬裕的聲音,「妳以前……不是這樣的。」
紀思璿從他的聲音裡聽出了失望,低著頭皺眉,「我就是……」
喬裕很快再次開口:「妳以前都是直接說,喂,喬裕,你這個模型不錯,正好我這週要交作業了,我拿走了喔。」
他學得惟妙惟肖,紀思璿羞愧不已,恨不得馬上推開車門跳下車。但很快她又聽到喬裕帶著笑意的聲音,「就知道妳不會做,我做了兩個,分妳一個。」
紀思璿真的惱火了,正好汽車穩穩停住,她抱著包包推開車門又狠狠地甩上,頭也不回地走了。喬裕也沒攔她,看著她走進大樓才讓司機發動車子準備回去,手無意間放上後座卻摸到了一串鑰匙。
拿出手機打電話給她,還沒說話就聽到她夾著電話翻東西的聲音,絲毫不記得剛才還在和他嘔氣,隱隱有些著急,『喬裕,我找不到我的鑰匙。』
念書時她就丟三落四的,經常可憐兮兮地跟他說:
『喬裕,我找不到餐廳儲值卡。』
『喬裕,我的學生證不見了。』
『喬裕,我的借書證好像丟了。』
喬裕低頭看著手裡的鑰匙,忽然笑起來,輕聲回答:「妳忘在車上了。」
紀思璿立刻鬆了口氣,『我還以為弄丟了呢,我馬上下去拿。』
「不用,妳跟我說妳住幾號,我送上去。」
紀思璿也懶得跑一趟,和他說了樓層和房號之後站在門口等。喬裕走出電梯就看到紀思璿在和一個快遞員說話,手裡拿著筆,低頭在快遞單上簽字。快遞員很健談,一邊等她簽收一邊聊天。
「剛回來啊。」
「是啊,怎麼這麼晚了還在送件?」
「這幾天貨物比較多。」
喬裕站在她身後,聽了一下,忽然繞到門邊,邊拿著鑰匙開門邊轉頭對紀思璿說:「廚房的燈壞了,我買了新的,等一下我來換上。」儼然一副男主人的模樣。
紀思璿一頭霧水地看著他,喬裕朝她眨眨眼。紀思璿不知道什麼意思,便配合地「嗯」了一聲。等快遞員走了,紀思璿才問:「你剛才什麼意思?」
喬裕打開門,把鑰匙遞到她的手裡,「沒什麼,不想讓快遞員以為妳是自己一個人住。讓他以為家裡有個男人,這樣比較安全。」
紀思璿看了他半天才垂下眼睛,低低地「喔」了一聲。
兩個人一個門裡、一個門外地站著,誰都不說話,忽然間氣氛有些尷尬。大喵從門裡探出腦袋,喵喵叫了兩聲。
「快進去吧,我先走了。」
「喔。」
「明天早上我來接妳。」
「喔。」
紀思璿本想送他到電梯口,但大喵已經搶先一步跟上喬裕,蹲在電梯口目送他。電梯門關上後,紀思璿雙手抱在胸前,挑釁般地看著大喵,「你跟他走好了?還回來幹什麼?」
大喵都不看她,翹著尾巴,踏著貓步悄無聲息地從她身邊走過,進了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