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九十九分男友
陸悍驍走後，周喬斟酌許久，她發現剛才所說竟不全然出於衝動。除去這個男人威逼利誘、半瘋半傻的追人方式，從感情最本真出發，自己對他是有好感的。
他像一個小太陽，雖然有時能把人曬得半死，但更多時候，還是給人溫暖。
也許試一試，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難。
周喬意識清晰後，覺得心裡的花已經開了一半。
她陡然鬆口氣，心情頗好地進屋複習，到了下午四點，周喬對午覺剛醒的齊阿姨說：「齊姨，我出去一趟，去書店買點參考書。」
齊阿姨小心囑咐，「好的，我做好飯等妳回來，路上注意安全啊！」
這個時間的太陽還是挺熱火，周喬撐著遮陽傘，搭公車坐了三站路去書店。
等她買完出來是一個小時後，周喬看看時間，想著到家陸悍驍應該也下班回來了。這裡周邊有兩間高中，所以小吃店特別多，周喬選了個招牌最可愛的，進去買了一杯手搖飲料給陸悍驍。
她拎著去坐公車，從沒有哪次像現在，盼望著回家見到他。
公車站人多，周喬站在靠邊的位置，突然響起一陣汽車喇叭聲。周喬聞聲抬頭，在看到來人時，好心情瞬間戛然而止。
周正安坐在賓士車裡，滑下車窗對她滿臉笑容，「喬喬！爸爸正準備去你們那呢，太好了，快上車吧，爸爸先帶妳去吃飯。」
周喬目光一掠，停在從周正安身邊探出腦袋的人身上。一個年輕貌美的女人，面容嫵媚，禮貌地對她笑著點了下頭。
就近的一家西餐廳，這個時間客源滿座。
三個人坐在靠窗的四人位前，周正安和年輕女子坐一排，周喬在他們對面。
父女兩人隔空相對，也不知是多了一個嬌豔角色，還是本身存在代溝，氣氛一度尷尬。
周正安不到五十，十分講究，背頭梳得一絲不苟，他貌似親密地推過菜單，「來，喬喬點妳愛吃的。」
周喬順從地接過，低頭看了半天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周正安笑了兩下，僵硬地暖場，「先上條紅燒魚吧，妳愛吃魚。」
周喬索性推回菜單，「嗯。」
周正安身邊的年輕女子，十分搶戲地拉了拉他的衣袖，嬌嗔道：「我不能吃辣的。」
她頗精巧地用餘光瞄了瞄周喬，發現她在看，就不動聲色地挺了挺自己微隆的肚子。
周喬淡淡移眼，看向周正安，「隨便點一些吧，我不是太餓。」
「不能隨便，爸爸特地來看妳的。」周正安手腕上的金錶特別閃，他豪氣地點了八道菜，催促服務生，「快點上菜啊。」
弄完這一事，空氣又沉默了。
周正安終於進入正題，「喬喬，在陸哥這裡住得還習慣吧？」
周喬沒說話，敷衍地點了下頭。
「陸哥是個厲害角色，生意做得大，生活條件肯定不會差，只是啊，終究是別人家，住得也不方便，再說呢，妳又是個女孩子。」
周正安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爸爸之前一直特別忙，沒辦法，一大家子要照顧，男人不累一點怎麼行。喬喬妳很懂事，一定能理解我的苦衷。」周正安嘴皮子上下張闔，「妳媽媽啊，就是個暴脾氣，幹事衝動，有些話，妳也要自己分辨。」
周正安停了停，放下茶杯，笑容堆臉，「爸爸幫妳找了熟人，妳考上這個學校肯定沒問題，別聽妳媽的，在哪裡複習不好，非得跑這麼遠，聽爸的，跟我回去，我們不住家裡。」
他壓低了聲音，討好道：「爸爸幫妳弄了個房子，裝潢弄得很好看。妳就住那，安安心心複習。」
「等一下呢，我們就去陸哥那道個謝，再收拾收拾回自己家。」周正安滿意地陳述自己的計畫安排，滔滔不絕。
他身邊的年輕女人，在聽到「幫妳弄了個房子」這句話後，臉色顯而易見地往下沉。克制不住地打周正安的手臂。
「去。」周正安略煩地掃開她的手，再慈愛地看向周喬，「陸奶奶和陸爺爺是我的乾爸乾媽，陸哥也算是妳的兄長，打擾這麼久，終歸不合適。」
全程沉默的周喬，起先還能對他的說辭有承受之力，但這一句，瞬間戳穿她的鎧甲以及好不容易搭建起的勇氣。
周正安這一肚子的主意，無非是為接下來的離婚官司做鋪墊。他瞭解金小玉，風風火火特別能鬧事，也不知會拿女兒做出什麼不利的文章。
感情牌誰不會打，一個比一個面具精緻。
菜很快上齊，周正安笑咪咪地夾了一塊魚肉給她，「快吃，吃完我們就去收拾行李。」
一頓飯的時間，周喬寡言不吭一聲，半碗飯也沒動幾口。
周正安神色自若地結完帳，問她：「需不需要打個電話給悍驍？」
周喬臉色極差，沒回答。
「也行，去了再說更有誠意。」
起身走時，年輕女人一直想來挽周正安。
「別亂動。」周正安壓低聲音，不耐煩，「妳下次再先斬後奏偷偷跟來，我要妳好看！」
那女人抱怨喋喋，「你還買了房子給她！」
「閉嘴！」周正安喝斥，聲音更低，「有人告訴我，金小玉弄了個我出軌的證詞讓喬喬簽名，到時候法院判了我過錯多，財產就要給那女人一大半！」
周喬跟在後頭，垂手拎著買給陸悍驍的手搖飲料。
周正安沒給她拒絕的時間，開車就往公寓去。
「我靠，齊阿姨，這魚也太難煎了吧。」
廚房裡，陸悍驍繫著圍裙，揮鍋舞鏟手忙腳亂地炒菜。
齊阿姨在一旁指導，也快瘋了，「放水，放水！哎呦不用放鹽了天啊！讓我來吧！」
「不給。」陸悍驍胸有成竹，「我要做一條愛心魚。」
正說著，門鈴響，齊阿姨歡喜道：「一定是喬喬回來了。」
「我去開！」陸悍驍甩下鍋鏟，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進來先給她一個麼麼噠好了。
陸悍驍拉開門，「寶貝妳……」
周喬的身邊站著周正安，他笑著打招呼：「你好，悍驍。」
陸悍驍輕輕掃了他一眼，然後目光都給了周喬，出於禮貌，他讓出路把人請進屋。
周正安沒想太多，三兩下倒豆子似的闡明來意。
最後一個字落音，空氣跟冰封住一樣。
沉默足足一分鐘，陸悍驍才碾碎牙齒一般地開口，「你要帶她走？」
「對對對。」周正安不覺有異，頭頭是道地分析，「我就是來接她的，悍驍啊，這段時間太打擾你了，我們……」
「你把我當收留所了？」陸悍驍冷漠地打斷，要笑不笑地說：「你說打擾就打擾啊？」
「這……」周正安有點搞不清方向。
陸悍驍瞬間著火，一腳踢飛餐桌旁邊的椅子，那椅子實木穩固，十分結實。這下子倒地狂響，可見力氣十足。
「妳答應了？」陸悍驍橫眉冷眼，這句話是對周喬說的。
周喬看向他，下意識地開口，「我……」
「對啊，喬喬也同意的。」周正安毫無意識地火上澆油。
「靠！」陸悍驍暴跳如雷，失去理智地直接對周喬嚷，「妳他媽的到底有沒有心！」
說完，他走去臥室，把門摔得砰砰響，並留下一句——「我要是再對妳死皮賴臉，老子跟妳姓！」
客廳瞬間安靜。
周正安僵硬地站了一下，一肚子氣沒處發，「這、這是什麼態度啊。喬喬，他平時也……」
「你回去吧。」周喬突然開口。
「啊？」
「我不會跟你走的。」
「為什麼？」
「我喜歡他。」
「……」周正安不可置信，「妳、妳說什麼？」
周喬聲音輕，四個字唇齒微碰，又一遍的清晰重複後，周喬得到了一記響亮的巴掌。
臥室裡的陸悍驍，全然不知外面發生的一切。他滿身怒火，又氣又心疼。
敲門聲響起的時候，他賭氣不理。連著兩三輪後，動靜沒了，手機響了。
周喬傳來訊息——『腳疼不疼？』
原來她還記得啊，剛才那腳凳子踢得陸悍驍差點想哭，太他媽疼了。
她又傳：『我買了奶茶給你。』
周喬站在他房門口，盯著螢幕不敢移眼。
過了一陣子，門鎖「哢噠」輕響，緩緩敞開一條縫。
陸悍驍還在生氣，只把右手伸出來，其餘的概不見人，丟下硬邦邦的四個字，「奶茶給我。」
然而，他等來的是一隻溫柔的手。
周喬主動把他牽住，然後強硬地推開門，兩人面對面，一高一低對視。
陸悍驍很快發現她右臉的紅腫，也就是這麼邪門，這一瞬間，全部的鬱悶通通被憤怒和心疼替代，他咬牙切齒，「他打妳了？」
周喬輕輕「噓」了一聲，示意他別再問。
下一秒，她踮腳環住陸悍驍的脖頸，重重地吻上了他的唇。
在他驚恐茫然的瞳孔裡，周喬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她心裡開了一半的花，終於完整地綻放了。
被周喬主動了十幾秒，陸悍驍反應過來後，終於懂得了什麼是男人應該主動，原本只是戰兢試探，現在，他已完全控制情勢。
周喬下意識想躲，陸悍驍箍住她不放手，落下來的吻兇悍飆急。
平日觀摩影片理論經驗豐富，如今第一次實踐也不能太丟臉。周喬被他抱得實在大力，費力地把人推開，「你怎麼還學狗了。」
狗這個字，有點傷小陸的心了。
他大喘氣，抱著周喬，下巴抵住她的肩，不太要臉地調侃：「狗哪有我服務周到。」
然後鬆開她，轉過身默默挪遠了幾步。
周喬看著陸悍驍的背影，這是生氣了？還是他根本就不想？敏感時刻的猜測跟坐雲霄飛車一樣，周喬有些無措，摳著手指，低頭不語。
陸悍驍穿著家居服，純棉一層薄布料，把他的肩胛撐出銳滑的線條。
周喬抬眼看了看，抿唇說了一句，「我去複習了。」
她的手剛放上門把，陸悍驍就衝過來抱住了她。這力氣大得跟火星撞小喬一樣。
他聲音抖，呼吸喘，覺得自己還需要得到明確的答覆，「妳是正式答應我做我女朋友了嗎？」
周喬感受著他砰砰的心跳，手心覆蓋住他環在腰間的手背上，應道：「嗯。」
「我靠，激動！」陸悍驍把她掰成面對面，「那妳發誓。」
「……」
這是什麼操作？
「我要妳對天發誓，不許反悔！」陸悍驍去扯她的手，「舉起來，高過頭頂，快，對老天承諾妳愛死我了。」
周喬被他拉扯得哭笑不得，「別鬧。」
兩人扭成一團，周喬蹭緊了他的身子，很快，陸悍驍有點受不住地抗議，「妳別總是頂我。」
周喬僵硬。
「我都想打飛機了。」陸悍驍小聲。
周喬臉跟火燒雲一樣，飛快奪門而出。
陸悍驍望著緊閉的門，好半晌才回過神，然後就像身上綁了幾百個跳蛋一樣，在原地瘋狂地彈跳，「答應了！追到了！老子有女人了！」
陸悍驍趴向門板呈壁虎狀，開始陶醉地瞎抖胯。日完門板，他又往床上一摔，撈起手機點開兄弟群組，打下驕傲的字眼——『各位，我有女朋友了。』
很快訊息湧入——
賀燃：『我老婆認識眼科主任，可以幫忙插個隊不用掛號。』
陳清禾：『神經科有熟人嗎？』
陶星來：『天，老男人都有人要了，樓上那位怎麼還沒人回收呢？』
陸悍驍：『傻子傻子傻子。』
陳清禾：『好了好了，我們知道你的名字，不用重複三遍的。』
今天陸大爺心情超好，不與畜生計較。
陸悍驍挑眉，打開手機攝影鏡頭，騷包地拍了一張自拍，然後往群組裡一丟。
『人逢喜事精神爽，陸總心情特別棒。』
陳清禾：『哈哈哈哈。』
賀燃：『老子出道收妖這麼多年，第一次遇見你這麼騷的。』
陶星來更直接了，回傳剛才陸悍驍的自拍照。
『陸陸哥，我幫您做了一下美顏，臉頰上的兩抹胭脂好襯你的膚色哦。』
他媽的，頭上還P了個粉色的蝴蝶結。
陸悍驍捧著手機傻乎乎地笑，然後開始往群組裡送紅包，兩百塊一個，連送三十個，引得這幾人一片讚美。
賀燃：『驍兒，我們就愛你這種沒見過世面的純情模樣。』
陶星來：『是不是談戀愛的都要送紅包？』
陳清禾：『不，是談戀愛的處男必須送。』
陸悍驍笑意更深了，大方地繼續，又是一場土豪雨。
沒多久，賀燃私聊他，竟單獨送過來一個紅包，上面寫了五個字：『祝早日失身。』
我靠，死變態。
陸悍驍看得臉怪紅的，他舔了舔唇，偷偷地下了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