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下第一的男人
我有個朋友的朋友，外號叫貪杯客。
有這樣的外號不是因為他酒量過人，而是他對飛機杯有著天下無雙的研究。
謠傳貪杯客有很長一段時間浸淫在飛機杯的研究中，對市面上各種款式的飛機杯都有所涉獵，私底下甚至參與了許多新款飛機杯的研發。
「掰的吧？」我槌了室友一拳，笑罵：「整天就會給人家取綽號。」
「唉呦，還沒忘記要笑啊？我以為你失戀後會哭到老死咧。」室友揉揉肩膀。
「哭個屁啦，我早就沒事了。」我口是心非。
「好啦，有事記得要講。」室友怪笑：「如果有需要，下次聚餐的時候我叫貪杯客推薦你幾款飛機杯啊，男人啊，左手只是輔助。」
「滾去約會啦，北七。」我戴上耳機，無視在我眼前猥褻晃動著腰部的朋友。
室友從剛剛開始就忽略掉震個不停的手機，犧牲了半個小時的甜蜜約會時光，在我身邊像小丑一樣轉來轉去，試圖讓我轉移注意力。
其實他真的想太多了，像這種事情，我早就習慣了。
從朋友開始做起，尊重對方，互相理解，培養共同興趣，從團體邀約開始，到兩人單獨出遊。
態度要大方，別給對方壓力，談吐要幽默，少說多聽。
要用心，要細心，要貼心，要適時關心。
我第一千遍複習了認識她的流程，還是無法理解問題出在哪裡，於是終於開始檢討起我整個人生。
其實被女孩子拒絕這種事，已經無法對我造成太大的傷害，真正讓我難過的，是這種無力的循環中，逐漸對自己萌生的厭惡感。
就算被所有人討厭，都沒有被自己討厭來得難受。
為了避免再度掉入自我厭惡的悲慘深淵，我逼自己回想朋友提到的貪杯客。
對於這個傳說中的存在，我的腦袋裡還有點模糊的印象，我們沒有見過幾次面，只是偶爾和朋友聚餐的時候，會看到他出現在長桌的一角，默默咀嚼著食物。
聽說他對打手槍有套獨門的見解，朋友圈中讓很多人把他當英雄一樣崇拜著。
不過在人多嘴雜的大學生活圈中，這種無中生有的唬爛傳聞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並沒有多在意。
「去便利商店吃個消夜吧。」我對著螢幕咕噥，其實只是幫自己找了出門散心的藉口。
我頭昏腦脹地抓了外套鑰匙就走出門，連自己有沒有帶錢都懶得在意。
街上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這也是自然，畢竟今天是聖誕夜，大部分的人都要馬回家睡覺，要馬跑去慶祝了。
本來計畫順利的話，我應該也和那個女孩一起在演唱會上瘋狂歡呼。
可惜我已經把那兩張票送給室友，讓真正有機會享受它的人去使用了。
我默默地走著，腦袋裡還不由自主地幻想著演唱會裡的場景。
震耳欲聾的音樂消失在耳邊，在離我一個呼吸的距離，螢光棒的微光映照在女孩泛紅的臉龐上。
一定非常、非常可愛吧？
我吸了吸鼻子。
就這樣一面吹著涼風，一面做著不切實際的夢，我遇見了一個人。
起先看到的是街燈映照出來的影子，順著影子看過去，才發現一個消瘦的身影站在街燈下。
身影一手扶在腰間，昂首望天，陶醉地瞇著眼，微喘著晃動身體。
一股神祕的氣質圍繞在他身旁，本來就荒涼的街道更加襯托出了他的孤寂。
此時此刻，天地間彷彿只剩下他一個人，我不由得看得癡了。
突然，身影劇烈顫動了幾下，終於停止動作。
幹……他剛剛是不是……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在衝三小？」我瞠目結舌。
「3P。」他幽幽回答。
「3P？」我忍不住問。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他淡淡地道，月光照在微蹙的眉頭上，更添幾分蕭索。
好寂寞的3P。
但是……
「你根本沒有用飛機杯啊！這根本就只是普通的當街手淫而已吧？」我怒道。
不對，就算用了飛機杯，還是當街手淫啊！
我的大腦已經陷入混亂了。
「心中有飛機杯，何處不是飛機杯？」他微笑，攤開手掌，掌心一股柔和的吸力形成漩渦。
是的，這是一個將雙手鍛鍊成飛機杯的男人。
等等，這張臉……有沒有這麼巧？
這個時候，我才認出眼前的人，只得彆扭地打了聲招呼：「原來是你啊……痾……貪杯客？」
我只知道他的綽號。
「聖誕快樂，自己一個人啊？」貪杯客露出笑容，那壺不開提那壺。
就是這樣莫名其妙的相遇，我第一次和貪杯客交談。
這也沒什麼，每個人的一生中，總是會遇到許多怪人，不想惹上麻煩的話，保持距離也就是了。即使是我這種剛失戀的肥宅，也不會想跟這種人扯上關係。
然而事情並沒有我想得那麼簡單。
一般而言，不熟的人在路上遇到，不該都是打聲招呼後就各自走各自的路嗎？
為什麼這個變態從剛剛開始起就一直走在我旁邊啊？
「……有什麼事嗎？」我忍不住對貪杯客問，這傢伙好像完全把我當成熟人了。
「沒有啊，我只是突然想起來，看過你這麼多次，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貪杯客笑嘻嘻地說。
「……叫我肥奇就可以了。」我嘆了口氣。
雖然不想跟他扯上關係，他問了我的稱呼，我也只能告訴他，因為我是個好人，是個不擅長拒絕別人的好人。
現在想起來，就是這種個性讓我吃了不知多少苦頭。
攸關畢業學分的期末報告，組員一句下禮拜社團有成果發表會，需要時間練習，問我能不能carry一下。
「反正你沒有什麼活動，應該很閒吧？」他笑著說。
我點點頭，雖然我很想花時間救救自己的期末考試。
和別系的女同學出去聯誼的時候，對方的系花抽到了我的鑰匙，朋友見狀，馬上提出要求想跟我換車。
「反正你也沒有機會，跟我換一下啦，我再請你喝飲料？」
我點點頭，雖然我知道他十分鐘後就會忘記那杯不存在的飲料。
即使是前幾天，那個女孩問我願不願意成為他最好的朋友，我也只是點點頭。
當然可以，當然可以，只要妳開口，我什麼時候說過不可以？
「哈囉哈囉，你有在聽我說話嗎？」貪杯客在我眼前揮揮手。
「……對不起。」我趕忙將思緒從回憶中抽離出來，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道歉。
「你要去哪裡？」他問道。
「便利商店。」我回答，心想乾你屁事。
「心情不好喔？」他又問。
我簡直傻眼，這還是我頭一次遇見這麼不會看臉色人的人！
「心情不好就尻一槍啊。」貪杯客又說，這個傢伙鐵定就是開口閉口都把尻槍掛在嘴邊，才會有這麼莫名其妙的綽號。
這樣子絕對交不到女朋友的吧？我內心暗暗警惕。
不過話又說回來，就算不像他一樣，我也交不到女朋友啊。
所以我們兩個才會在這個時間點走在一起。
我不禁悲從中來。
「聽說你很會打手槍？」我自暴自棄到開始跟貪杯客聊天。
「當然，說到尻槍的話，我可能是天下第一吧。」貪杯客毫不害臊地道。
「你一直研究這個，對生活有什麼幫助嗎……幹嘛？」
貪杯客瞪著我，好像我問了很不可思議的問題。
「你知道嗎？我可能會因為尻槍成為史上最偉大的男人喔。」他鄭重地說道。
我歪著頭，開始懷疑他是神經病。
貪杯客繼續解釋：「以麥可喬丹來做比喻好了，綜觀人類歷史，真正潛心鑽研籃球的人有多少呢？一億人？二億人？籃球之神也不過是這些人中的佼佼者罷了。」
「但是，有人會拿麥可喬丹跟拳王阿里比較嗎？不會！因為喬丹沒有鑽研過拳擊，阿里也沒有訓練過籃球！」
「但是尻槍，說真格的，從靈長類的手部演化到能夠抓物品以來，每個雄性都體會過尻槍吧？喬丹也好，阿里也好，一定都尻過槍的吧？」
「所以如果要找出讓所有人一決勝負的最佳方法，就只有尻槍了吧？」
「身為世界上最會尻槍的人，我同時也算是世界上最偉大的人吧？」
貪杯客興奮地看著我，尋求我的認同。
我點點頭。
原來如此，根本不用懷疑，這傢伙百分之兩百是神經病。
雖然街上沒有人，我還是忍不住別過頭，假裝不認識他。
現在我真正在意的，是為什麼我會跟一個當街手淫的陌生男子肩並肩走在路上。
眼角餘光中，我還是能瞄到他臉上那抹落寞。
天生我材必有用，就算貪杯客所言都是真的，這項天賦又該在甚麼樣的環境下才能大放異彩呢？
也許他就像我一樣，是個終生找不到歸所的可憐人。
不過話又說回來，就算哪天真的舉辦了世界尻槍大賽，要怎麼判斷勝負啊？
速度？耐久度？怎麼想都不對啊！
這個疑問很快就不再困擾我了。
剛剛還滔滔不絕的貪杯客突然停下腳步，一下子落在我後頭。
我回頭，聽見他低聲喃喃：「來了嗎？」
我這才注意到，幾道氣息不知不覺中已經包圍了我們，十多名黑衣人走出黑暗。
即使在現實生活中沒有類似的經驗，身為一個接觸過大量動畫及電影的肥宅，我仍能清楚地感覺到來者不善。
「警察嗎？我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我立刻緊張地舉起手，失戀已經夠慘了，我可不想被當成變態的同夥。
黑衣人中，領頭一個男子看都不看我一眼，開口竟是純正的日語：「Master，公司原本要我們偷襲的，但我自作主張示警，希望你不要抵抗。」
「我應該表示感激嗎，山本？」貪杯客冷笑，用標準的日語回應：「兩年前，天伽打著要讓世界上的男人得到幸福的名號，請求我的協助，現在居然開始畏懼我的力量了嗎？」
天伽？那不是世界有名的飛機杯廠牌嗎？我大吃一驚，原來關於貪杯客的傳聞是真的。
這個傢伙，原來不僅僅是個簡單的變態，至少也是個超級變態啊！
「您的協助下，研究有了重大突破，公司開發出了前所未有的飛機杯，預期利益極為巨大。」山本低著頭，彷彿愧於直視貪杯客的眼睛：「但是，無論用什麼樣的技術，都模擬不出Master親自尻槍的觸感。」
突然間，貪杯客露出沉痛的表情，跟剛剛嘻皮笑臉的樣子判若兩人。
「飛機杯無法帶來真正的幸福，只能給予人們一時的慰藉。」他的眉宇間，透露出苦痛：「過度的快感，不是人類應該涉足的領域。」
「老闆承諾，他一定會再次善用你的力量，帶給人們幸福。」山本的語氣越來越虛弱，連自己都無法說服。
「他追求的是人們的幸福，還是一己私慾？」貪杯客語氣嚴厲。
山本的頭垂至胸前。
「罷了，是我的錯。」貪杯客嘆了口氣：「打從一開始，我就不該讓他體會那種程度的喜悅，任何人都無法抗拒那種慾望，動手吧。」
「Master，失禮了。」山本一揮手，身旁的黑衣人馬上訓練有素地掏出……
那是三小？
「飛機杯！？」我脫口而出，即使是孤陋寡聞的我，也聽朋友說過這個傳說中的神物。
只見圍繞著我們的十餘名黑衣人整齊劃一地脫下褲子，開始豪邁的使用起飛機杯，場面十分壯觀。
每個方位都有黑衣人毫不害臊地對著我撸，一股超越視覺震撼的氣勢朝我撲來，我的心靈受到龐大的衝擊，腳好像突然間生了根，釘在地上動彈不得。
這到底是三小？
「不惜到了這種地步，也想留住我嗎？」貪杯客皺眉。
什麼地步啦！？
我再說一次，這就只是當街手淫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之間，身遭的黑衣人身體齊齊一顫。
陰風颳過巷子。
黑衣人們原本躁亂的氣息突然平靜了下來，個個眼神冷酷，呼吸平穩，彷彿瞬間化為沒有情感、只會聽命行事的魁儡。
即使是外行人的我也看得出來，現在要逃出包圍，比起剛剛起碼難了一倍。
「聖人模式，武裝完畢。」他們異口同聲道。
「居然把聖人模式應用在戰鬥上……」貪杯客震怒，雙手虛握，一股氣流漩渦在掌心緩緩成形：「天伽，你對這些人做了什麼！」
什麼跟什麼？
這些人到底在幹什麼啊啊啊啊？
轟。
街燈熄滅。
眼前一片黑暗，我只聽到周遭紊亂的腳步聲，還有此起彼落的悶哼，當街燈重新亮起的時候，黑衣人們已經全部倒在地上。
他們的眼神已經失去光彩，褲檔一片潮濕。
山本虛脫靠在牆上，雙腿顫抖，掙扎著想要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來。
只有貪杯客彷彿從來沒有移動過一樣，站在我的身旁。
「剛剛那一瞬間，你們每個人都被我尻了十遍。」貪杯客冷冷地道：「不用白費力氣了，暫時是走不了的。」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無法理解的一切。
那一刻，我終於明白，他說的都是真的。
不論是什麼形式的比賽，擁有什麼樣的規則，說到尻槍的話，沒有人贏得了這個男人。
「告訴天伽，再不住手的話，我就不客氣了。」貪杯客轉身。
「Master……老闆要我失敗的時候，轉告你一句話。」山本咬牙撐住即將散亂的意識。
「白色的惡魔……出現了……」
貪杯客身影一頓，然後面無表情地邁步往前走，我也不由得跟了上去，深怕倒在地上的黑衣人會突然跳起來發起攻擊。
身後傳來山本奄奄一息的聲音。
「連聖人模式也攔不住您……真不愧為天底下最會尻槍的男人……Masterbate……」
脫離了莫名奇妙的人群，我跟貪杯客繼續漫無目的地遊走。
事實上，我很怕又被另一群對著人尻的黑衣人包圍，如果再經歷一次那種情況，我恐怕會留下不可抹滅的心理陰影。
兩人沉默了一陣子，貪杯客才開口。
「抱歉，嚇到你了嗎？」貪杯客歉然。
「還好。」我囁嚅。
還好個屁，我差點就尿出來了。
「想聽聽我的故事嗎？」貪杯客問道。
雖然一點都不感興趣，我還是點點頭。
月光下，清冷的街道上，當街手淫的男子將他的過去緩緩道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