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天心
朝露如珠,晨鳥歡騰,旭日雖然僅在山巔露出一絲紅霞,山林中卻已充滿新一日的生機。在雲遮霧罩的山腰深處,在花木茂森的林木叢中,一座青瓦紅牆的古剎如天然生就,與周圍的花草竹木完全融為一體,成為百鳥駐足嬉戲的樂土。
在通往古剎的曲折羊腸小徑上,一個黑衣老者與白衣少年,完全不顧旁人的眼光,一前一後,如同兩隻大鳥向山上飛馳。黑衣老者大袖飄飄,身形健碩,雙眼炯炯如同虎目,不怒不威卻依舊令人不寒而慄;白衣少年年歲不大,英俊的面龐帶著一絲陰鷙和冷厲,緊抿的雙脣透著天生的孤傲。二人俱是風塵僕僕,汗透衣衫,看樣子已奔行了不少日程。
二人一路疾馳,沿途驚起雀鳥無數。奔行中,白衣少年突然開口道,「爹,咱們數日間奔行千里,趕到這荒山野嶺做什麼?」見黑衣老者毫不理會,他喘著氣放慢腳步,「我快跑不動了,咱們在這裡先歇歇吧?」
「閉嘴!」黑衣老者一聲喝斥,不耐煩中透著掩飾不住的焦急,「再不快點,你會後悔一輩子!」
白衣少年從未見過父親如此失態,更不明白這跟自己又有什麼關係,正待動問,忽聽前方傳來一聲清脆的喝斥:「站住!」
二人循聲望去,就見前方山道中央,俏生生立著個青衫紅裙的少女,看起來只有十六七歲模樣,清純秀美中透著一絲稚嫩,令人心生好感。白衣少年知道父親的脾氣,這一路上凡遇阻攔,無論是武林中人還是尋常百姓,都是一掌擊斃,根本沒半句廢話。他正為這小姑娘擔心,卻見父親猛然煞住身形,對那少女抱拳道:「姑娘是天心居弟子吧?在下寇焱,與你們居主淵緣頗深,請姑娘速速替老夫通報一聲。」
那少女背上插著柄樣式獨特的長劍,看起來比普通寶劍輕薄秀氣,與她的氣質頗為相合。面對黑衣老者的詢問,她脆生生地答道:「不錯,我是天心居的弟子。你既然識得咱們居主,替你通報本無不可,不過這幾日天心居有大事發生。大師姐說了,這幾日概不見客,所以老先生還是請回吧。」
白衣少年對這一本正經的少女有些好感,不想她惹惱父親慘遭橫死,連忙搶在父親身前出手,嘴裡喝道:「快快滾開,別擋本公子的道!」說話的同時,一爪探向少女咽喉,這其實是一虛招,只待少女本能地仰頭閃避,就變爪為指封住她肩井穴扔一邊去。
誰知那少女對指向自己咽喉的一爪不管不顧,而是揮掌斬向白衣公子的手腕。白衣公子心中有些吃驚,連忙翻掌還擊。二人以小擒拿手見招拆招,轉眼便你來我往十幾個來回,白衣公子竟沒有占到多大便宜,這激起了他天生的驕氣,正欲使出絕招拿下這小姑娘,卻聽身後傳來父親的喝斥:「住手!不得無禮!」
白衣公子只得收手退後,眼裡滿是驚訝地打量這年歲比自己還小上一些的少女。雖說自己一夜奔行,筋疲力竭之際武功略打折扣,但讓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姑娘給攔下,卻也有些意想不到。
黑衣老者抬手推開攔在身前的兒子,拱手對那少女誠懇道:「小姑娘請速速通報你們居主,就說魔門寇焱攜兒子寇元杰求見,她一定會見!」
魔門寇焱,十八年前,這是一個人人聞之喪膽的名字,但那少女面上卻沒有一絲異狀,只無奈嘆了口氣,黯然道:「咱們居主從昨日起神智就已經模糊,現在居中大小事務,俱是由大師姐作主。大師姐已發下話來,這幾日天心居絕不接待外客,請寇先生見諒。」
寇焱一聽居主神智已經模糊,臉上浮現莫名的焦急,不再多話,身形陡然拔起,從少女頭頂凌空掠過。這一下事發突然,那少女來不及阻攔,只能目瞪口呆地望著寇焱的身影,如大鳥般向山腰處的古剎飛馳而去。
「喂,妳叫什麼名字?」白衣少年上下打量著少女,突然饒有興致地笑問道。那少女一怔,吶吶道:「我叫柳青梅。」
「柳青梅?好名字!我最喜歡吃青梅了!」白衣少年臉上泛起曖昧的微笑,「妳的武功就像妳的容貌一樣出色,有機會咱們再切磋切磋,妳輸了可就得給我嘗嘗。」說完也不等少女反應過來,便追著父親的背影飛馳而去。
這少女武功雖高,江湖經驗卻幾乎沒有,待她醒悟過來想要阻攔,白衣少年早已遠去。她心中大急,連忙掏出懷中的信炮對空一拉,信炮一飛沖天,在半空中砰然炸開,方圓數十里之內,都能清楚看到。
卻說寇焱一路飛馳,片刻間便趕到古剎前,就見兩棵古木掩映的林蔭深處,那古舊斑斕的門匾上,「天心居」三個古篆大字赫然在目。他正待闖將進去,就見山門戛然洞開,兩個背負長劍的白衣女子並肩而出,齊聲喝道:「什麼人不聽勸阻,擅闖本居?」
寇焱強壓心底的急迫,拱手沉聲道:「魔門寇焱,欲見妙仙居主最後一面,請兩位姑娘行個方便!」
兩個少女一聽寇焱的名字,神情陡變,本能地拔劍在手,齊聲喝道:「魔門與天心居勢不兩立,你在這個時候突然趕來,是何居心?」
寇焱一聲長嘆:「魔門與天心居真的勢不兩立嗎?」
兩個少女對望一眼,不知眼前這十八年前名震天下的魔頭,為何會問這麼白痴的問題。左首那少女對寇焱喝道:「聽說當年你敗在咱們妙仙居主之手,曾發誓在居主有生之年,絕不踏足中原半步。如今咱們妙仙居主尚未過世,你便毀諾趕來,難道不怕天下人笑話?」
寇焱眼中閃過一絲隱痛,肅然道:「就算背誓毀諾,我也要見妙仙最後一面。誰若攔我,老夫見人殺人,遇佛滅佛!」
兩名少女連忙後退半步,雙劍交叉攔在寇焱身前,色厲內荏地喝道:「非常時期,任何人不得擅闖天心居,違者後果自負!」
寇焱一聲冷笑:「天地之間這九州萬里,老夫要來便來,要走便走,誰能攔我?」話音未落,他已徑直往山門中闖去。兩個少女無奈揮劍刺向他的腰肋,意圖逼他後退,誰知他雙手左右一分,竟以空手抓住刺來的劍刃,跟著翻腕一扭,兩個少女頓時拿不住劍柄,只得放手後退。寇焱將兩柄長劍信手扔到一旁,從兩個少女中間闖入山門。進門就見一處寬闊的庭院,院中林木森森,清幽肅靜。他認明方向,正待往二門闖去,忽聽空中傳來「錚」一聲弦響,如明珠落入玉盤,清脆欲裂,回聲悠然。他一聽之下,不由怔在當場。
琴聲徐緩連綿,如古剎梵唱,又如空谷擊磬,令人心曠神怡。寇焱呆呆聽得片刻,突然一聲長嘆:「這琴聲雖得妙仙真傳,但終究不是妙仙。」
琴聲被寇焱這聲嘆息打亂了從容不迫的氣度,卻在節奏將亂未亂之際戛然而止。就聽二門中傳來一聲空靈如仙的應答:「寇先生六識過人,晚輩的琴音正是傳自居主。」
「你是妙仙弟子?」寇焱追問。那清冷的聲音款款答道:「晚輩楚青霞,正是居主入室弟子。」
寇焱微微頷首:「妙仙有徒如此,天心居後繼有人。」
話音剛落,就聽門裡響起一聲刺耳的喝斥:「師妹妳跟他囉嗦什麼?他是害咱們師父臥床十八年不起的大仇人,跟這魔頭還有什麼話好講?梵音陣伺候!」
隨著這聲喝斥,兩列白衣少女飄然而出,在庭院中各依方位站定,手執長劍將寇焱圍在中央。領頭的是個二十五六歲的高挑女子,柳眉含煞,鳳目帶恨,盯著寇焱喝道:「你害我師父沉痾不起,咱們早就想找你報仇雪恨。今日你還敢前來搗亂,真以為自己是不死金身?」
寇焱皺眉問:「妳也是妙仙弟子?」
「不錯,我就是居主大弟子閻青雲,今日要率眾師妹為師父報仇雪恨!」說完她目視二門方向,喝道,「師妹,還不發動梵音陣?」
門裡傳來一聲無奈的嘆息,就聽方才那個空靈清冷的聲音款款道:「寇先生,你還是走吧。梵音陣乃我師父近年獨創,一經發動,任何人除了束手就擒外別無他途。以寇先生的為人自然不會投降,但你越是掙扎,梵音陣的反擊力就越大,屆時你要再想平安脫身,可就千難萬難。」
這話本是好意,但聽在寇焱耳中卻十分刺耳,他哈哈一笑,傲然道:「這梵音陣想必乃妙仙特意為我所創,老夫若不領教,豈不辜負她一番美意。楚姑娘動手吧!」
二門裡一陣靜默,就在門外眾少女有些不耐之際,忽聽「錚」一聲輕響,和緩舒愜的琴音漸漸響起,眾少女立刻隨著琴聲的節奏移動步伐,邁著碎步緩緩向寇焱逼來,梵音陣終於發動。
寇焱心知破不掉梵音陣,今日就別想闖進二門。他只得收勒心神,冷眼觀察梵音陣的動向。就見眾少女走著曲線向自己步步逼進,長劍一擊便退,如潮水般前仆後繼,不給自己片刻喘息。隨著琴聲漸漸轉急,少女們的攻勢越發強大,攻擊圈也漸漸縮小。
寇焱遊鬥了數十招,漸漸熟悉梵音陣的節奏和運轉,立刻傾全力反擊,誰知他剛一出手,忽聽樂聲陡變,如黃鐘大鼓般振聾發聵,令人血脈不禁為之僨張。寇焱只覺心中殺氣陡漲,直欲嗜血而止,他雙掌連揮,掌力怒濤般湧出,一連擊退數名白衣少女,但眾少女前仆後繼,凜然不懼。寇焱只覺琴聲如劍,入耳森寒刺骨;而身周長劍似風,更助長了琴聲的凌厲。他空有一身驚世駭俗的武功,在梵音陣中,卻只有茫然無助的孤獨和無力感。眼見被困多時,不能破陣而出,寇焱心中越發焦急,猛然咬破舌尖,將自己的潛能發揮到極致。接著他奮不顧身地撲向二門,他知道琴聲是梵音陣的關鍵,只要斷掉琴弦,梵音陣即不攻而破。
衣衫被利刃劃破,劍鋒甚至破體入肉,他也不管不顧,一掌震開攔在門前的閻青雲,強闖進二門。就見二門天井中,一白衣少女垂目盤膝端坐,正全神貫注地手撫琴弦,琴聲急急如萬馬奔騰,凌厲之氣驚天動地。寇焱正欲揮掌劈向那少女頭頂,突然發覺少女撫琴的神態,與十八年前的素妙仙依稀有些相似,他心中一軟,揮向少女頭頂的手掌在半空中轉向,斬在急顫的琴弦之上。琴弦「嗡」一聲震鳴,立刻應聲而斷。寇焱正待吁口長氣,卻見眾少女追擊而入,長劍凜冽如狂,劍陣絲毫不亂,反而比方才更盛了幾分。
寇焱心中大駭,沒想到琴音斷後,劍陣的威力反而更盛。他一邊抵擋著眾少女的圍攻,一邊尋找劍陣的破綻,卻見中央那撫琴的少女對場中惡鬥視而不見,光顧著摸索換上斷掉的琴弦。琴聲再響,劍陣立刻隨著琴聲的節奏而動,壓力反而小了許多。
寇焱聰明絕頂,立刻明白其中關鍵,他不再一味強攻,反而緩下身手。琴聲隨著他出手的節奏漸漸平緩下來,時而如空谷鳥鳴,時而又如古剎磬音,令人心中生出寧靜和空靈之感。
琴聲一緩,劍陣也慢了下來,寇焱心中的殺氣漸漸平復,出手自然平和許多,最後完全停止。就見盤膝而坐的少女嘴角泛起一絲淺淺的微笑,揚起頭朝著寇焱輕聲道:「寇先生聰明絕頂,這梵音陣的奧祕已被你看破,這陣就再也困不住你了。你可以去見妙仙居主,她就在後院第三間。」
寇焱驚訝地打量著眼前這空靈清秀的少女,發覺她兩眼茫茫,雖朝著自己,卻完全視而不見,竟然是個睜眼瞎子。他心中不禁生出一絲感慨,嘆道:「也只有像楚姑娘這樣眼盲心明的弟子,才學得到妙仙冠絕天下的琴音,她果然沒有收錯弟子。」
楚青霞淡淡笑道:「師父特為寇先生創下這梵音陣,希望寇先生能真正明白。」
寇焱連連點頭:「明白,老夫完全明白。她是要我記得,這世界就如同梵音陣,你越是使用暴力,受到的反擊就會越大。琴聲就如同天心居所尊崇的天心,雖然限制了老夫的暴力,但同時也節制著世間的暴力。方才老夫若是妄開殺戮,澈底滅了琴音,梵音陣失去節制,老夫反而會被困死在這梵音陣中,雙方不死不休。」
楚青霞欣慰地點點頭,起身讓路,拱手示意:「寇先生既然明白這個道理,梵音陣就算是破了。請吧!」
寇焱見兒子也跟著進來,便向他一招手:「跟我來!」
二人進入後院,照楚青霞的指點來到第三間。靜立在門外,寇焱臉上的表情異常複雜。猶猶豫豫似乎不敢進門,他深吸了幾口氣,這才輕輕推開房門。
門內是間素雅潔淨的雲房,兩個老姑子正守在床前,臉色凝重,又有些手足無措。寇焱輕手輕腳來到二人身旁,悄聲問:「妙仙居主現在怎樣了?」
兩個姑子黯然搖搖頭,其中一個低聲道:「妙仙居主已經昏迷了三天,恐怕……是不行了。」
寇焱揮揮手,兩個姑子知趣地退了出去。寇焱神情複雜地打量著床上的病人,只見她面容縞素,氣若游絲,卻依舊掩不去她曾經的風采。寇元杰跟在父親身後,好奇地打量著父親多次提到的對手,幸災樂禍地笑道:「這就是害得爹爹十八年不能踏足中原半步的素妙仙?看樣子她是捱不過今晚了,爹爹千里迢迢趕來為她送行,就是要她看看,你將來如何縱橫天下吧?」
話音未落,寇焱突然一掌摜在兒子臉上,打得他直飛出去。寇元杰摀著腫起的臉頰,既委屈又驚訝地望著父親,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只見寇焱雙目隱含淚花,抖著手指著兒子,顫聲道:「你過來!」
寇元杰畏畏縮縮地來到床前,就見父親往地上一指:「跪下!」
從未見過父親表情如此駭人,寇元杰不敢多問,乖乖地跪在床前。寇焱不再理會兒子,雙掌運氣貼在素妙仙胸前,在他內力的催動下,素妙仙一陣喘息,緩緩睜開雙目。突然看到面前的寇焱,她沒有一絲意外,只神情複雜地輕聲道:「你……終於還是來了。」
寇焱神情複雜地點了點頭,突然指向跪在一旁的兒子:「你看我帶誰來了,他叫寇元杰,今年剛滿十八歲。」
「元杰?」素妙仙急忙轉頭望向寇元杰,眼中驚喜若狂,她掙扎著抬起手臂,顫抖著伸了過去。寇元杰本能地想轉頭避開,但對方眼中那種驚喜和慈愛,令他有些不忍,便任由她的手撫上自己的臉頰。只見素妙仙枯萎的眼眸中湧出激動的淚花,仔細打量著寇元杰,不住喃喃道,「元杰,你就是元杰……過來,過來讓我抱抱。」
寇元杰終於忍無可忍,猛然站起身對父親大聲道:「爹,我實在受夠了這瘋女人,咱們為啥要千里迢迢趕來給她送終?」
寇焱神情複雜地望著兒子,一字一頓地說道:「因為,她就是你的母親,生身母親!」
寇元杰心中猶如晴天霹靂,目瞪口呆地怔在當場,望望病入膏肓的素妙仙,又望望一臉肅然的父親,他拚命搖頭:「不會!我的母親怎會是她?你不是告訴過我,我的母親早死了嗎?我的母親怎會是這可惡的女人?」
寇焱正想解釋,素妙仙掙扎著坐起,對他吃力地道:「能不能……讓我單獨和元杰待一會兒?」
寇焱默默點點頭,悄悄退出房門。素妙仙含淚打量著寇元杰,向他招手道:「元杰,你過來。」
寇元杰本欲拒絕,但面前這女人眼中滿盈的慈愛和憐惜,像潮水一般包圍著他,溫暖著他,令他無力抗拒。不是親生母親,怎會有如此博大洶湧的摯愛?他猶豫片刻,終於一步步向她走去……
寇焱佇立在門外的廊階前,面無表情地仰望天際,猶如雕塑般紋絲不動。在離他不遠的後院門外,閻青雲與楚青霞等天心居弟子也靜靜等在那裡。屋裡已經很久沒有一絲動靜,整個天心居,也完全靜默無聲。
「娘――」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像利刃一般劃破天地的寧靜;而這聲音也像劍一般刺入寇焱的耳朵,他感覺心窩突如針刺般疼痛,令他痛得幾乎渾身痙攣。他那壓抑許久的淚水,終於毫無顧忌地奪眶而出。
「娘,妳別走!妳怎麼忍心丟下孩兒?我才剛剛……剛剛見妳一面……」寇元杰撕心裂肺的哭喊,迴盪在寂靜的天心居。天心居眾弟子聽到這哭喊,紛紛奔了過來,卻在門外被寇焱冷厲的眼神攔住。眾弟子從未想到這十八年前名震江湖的魔頭,竟會當眾流淚,甚至是為居主流淚。眾人被他眼神震懾,皆立在門外,不敢近前一步。
屋裡的哭聲持續了許久,最後變成間歇的抽泣。寇焱目無表情地立在門外,像亙古不變的存在,久久不曾移動。臉上的淚水早已被風吹乾,但心中的隱痛,卻永遠封存在心靈最深處。
天色暗下來,又重新亮起,整整一天一夜,寇焱立在門外不曾挪動半步。天心居的弟子們已紛紛散去,只有雙目皆盲的楚青霞,還懷抱瑤琴立在長廊盡頭,靜得讓人感覺不到她的存在。
雲房柴門戛然而開,雙目紅腫、神情憔悴的寇元杰終於開門出來,仔細掩上房門,他步履蹣跚地來到父親身邊,默然良久,終於澀聲問:「爹,我娘是個什麼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