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期而遇
第二天就是和曹師兄約好去實驗室的日子。
天氣不錯，昨晚太陽落山時斷斷續續的那場雨，讓今晨的天空一片湛藍，如油畫一般。
葉涵歌推開窗子，覺得這或許是個好兆頭。
心情愉悅地深吸了一口濕漉漉的空氣，一回頭，險些被身後蓬頭垢面的某人嚇得丟了魂。她不確定地抬手看時間，一個八點上課都只提前十分鐘起床的人，竟然會在七點半的時候站在她面前，這是夢遊了嗎？
「妳怎麼起得這麼早？」葉涵歌問景鈺。
景鈺口齒不清地說：「還不是為了妳！我想了一個晚上，還是捨不得妳出國！」
葉涵歌揉著太陽穴的手驀然一頓，剛才因為被嚇到而升騰起的那一點點怒氣頓時一掃而空了。
她心一軟，上前抱住閨密：「我也沒說一定要出國。」
景鈺的下巴磕在她的肩膀上點了點：「所以最好還是能保送成功，到時候我們還在同一個城市，這多好。」
景鈺對自己的前途沒有太多的規劃，保送沒希望，考研究所或者工作她覺得都可以，但唯一堅持的一點，就是畢業後一定要留在金寧市，說是這座城市的古韻和婉約與她的氣質最配。但真正的原因是什麼，她到現在也沒搞清楚。
葉涵歌鬆開景鈺嘆了口氣：「妳以為我不想啊！」
「所以姐姐我一早起來，就是為了祝妳旗開得勝，拿下那位師兄的芳心，讓妳順利留在專案組的。」
葉涵歌愣了愣：「哪位師兄？」
景鈺：「就是帶妳做專案的那位師兄啊！來來來，姐親自操刀好好打扮打扮妳，務必讓他滿意簽收！」
於是葉涵歌被景鈺強行按住化了個淡妝，甚至還被迫穿了一件她平時很少在校園裡穿的白色露肩連衣裙。
一番精心打扮後，穿衣鏡前的女孩子果然比平時明豔不少。
但葉涵歌有點猶豫：「這樣不好吧？一看就是個花瓶，很沒實力的感覺。」
景鈺翻了個白眼：「妳這是偏見，懂嗎？誰說長得好看的人就一定沒實力？況且打雜需要什麼實力？」
此時距離約定的時間只剩一刻鐘，就算想換衣服也來不及了，葉涵歌深吸一口氣出了門。
因為腳上的涼鞋有點磨腳，葉涵歌走得比平時慢，等她趕到實驗大樓的時候，比約定的
時間晚了五分鐘。
曹師兄遠遠看到她，立刻迎上來，走到她面前時明顯眼睛一亮：「今天真漂亮啊！」
葉涵歌不好意思地笑笑，又想起正事來：「不好意思，我遲到了，林老師不會生氣吧？」
曹師兄笑著朝她揚了揚眉毛：「妳運氣很好，老闆今天臨時有個會，不過來了，不用擔心。」
葉涵歌有點意外，同時又放下心來：「還好林老師不在，不然第一次見面就讓他老人家等我，不太好。」
曹師兄無所謂地笑笑說：「五分鐘而已，老闆不在意這些小細節，不過……」
葉涵歌剛放回肚子裡的心又提了上來：「不過什麼？」
曹師兄訕訕地摸了摸鼻子：「不過我那位同學規矩比較多，最不喜歡別人遲到……」
葉涵歌不由得停下腳步。
曹師兄見狀又安撫她說：「學霸嘛，都有點變態，不過問題也不大，以後守時就好了。」
葉涵歌的心裡頓時出現了一個梳著分頭、戴黑框眼鏡、襯衫釦子都要扣到最上面一顆的理工科學霸形象，又掃了一眼自己這身行頭，頓時渾身不自在起來。
很快走到研究生辦公室的門前，葉涵歌跟在曹師兄身後，往裡面望了一眼。
這間辦公室很大，學生也不少，但整間辦公室裡卻是靜悄悄的，大家都安靜地做著自己的事情。一眼望過去，一個個電腦螢幕上不是論文，就是某個模擬程式的電路建模。
葉涵歌忐忑的心突然平靜下來，如果能留下來，如果一年以後順利保送研究所，也能像這些師兄師姐們一樣在這裡讀書研究課題，那就太好了。
曹文博回身朝著葉涵歌勾勾手指，葉涵歌連忙跟上，跟著他往隔間裡面走。
直到走到落地窗前的位子，才停了下來。
一個男生背脊筆直地背對他們坐在電腦前，面前的螢幕為了配合他的身高被架在幾本厚厚的專業書上。
沒有預想中的油膩分頭和襯衫，甚至也不戴眼鏡。他和籃球場上那些大男孩差不多，
身上穿了件再簡單不過的白T恤，單薄的布料下，看得出肩背寬闊，雖然有點瘦，但並不孱弱。光線下，他的膚色很白，此時白色的手臂皮膚下，青色的血管隱約可見。
這讓她突然想到一個人，不知道多少次了，他也總是留給她這樣一個挺拔的背影和專注
的後腦勺。就是這麼一個突然冒出來的想法，讓她不由得恍惚起來。
感受到了身後有人，在曹文博走上前打招呼的同時，他也微微側過頭來。
陽光從身側的窗子外投射進來，投射到他乾淨俐落的短髮和俊朗的側顏上。
空氣有一瞬間的凝固，葉涵歌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光天化日下產生了幻覺，還是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這麼相似的兩張臉。
景辰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不應該啊！不可能啊！驀地，葉涵歌又想到昨天收到的那則訊息，腦子裡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攪動了一下，亂七八糟，又悶悶地發疼。
葉涵歌就這麼呆愣愣地看著曹師兄湊在他耳邊說話，似乎是提到了她，他毫無預兆地回過頭來，猝不及防間葉涵歌緊張得雙手都不知道該放在哪裡。景辰只是那麼輕輕一瞥，或許是因為看到她的穿著，微微皺了皺眉，但也只是一瞬，就像是完全不認識她這個人一樣，又轉過身去和曹師兄說話。
震驚、懷疑過後，葉涵歌漸漸定下心神，此時的她已經顧不上去想為什麼這個人會出現在這裡了，回憶著剛才看自己的那一眼，她悲哀地意識到一個問題—他的確是有可能沒有認出她來的，也許她從來沒有在他心中擁有屬於自己的身份。她只是他堂姐的閨密，偶爾出現在有他在的場合裡，僅此而已，又或者他早已記起了她，只是同時被記起的還有某些讓他厭惡的回憶。
在他第二次看過來時，葉涵歌已經淡定許多了。
她離得有點遠，曹師兄說話時又刻意壓低聲音，所以根本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只是偶爾會有幾個詞不經意間傳到她的耳朵裡。當她聽到他說「不需要」的時候，本就高高懸著的心突然又七上八下起來。
讓她參與專案的事情不是早就說好的嗎？怎麼突然又說不需要了？難道是因為已經認出她了嗎？
正魂遊天外的時候，景辰突然起身朝她走來。
葉涵歌頓時有點無措，糾結著等一下打招呼時是該做出初次見面的樣子問聲「師兄好」，還是應該驚喜地說「怎麼是你」，來提醒她和景鈺的關係。但他沒有給她這個機會，當景辰走到她的面前時，只是輕輕掃一眼，並沒有停下來。
曹文博跟在景辰身後，走出幾公尺遠才意識到葉涵歌沒有跟上來，連忙朝她招了招手。
她不敢問他們要把她帶到哪裡去，安靜地跟在兩人身後。
一路上她注意到曹文博偶爾會勾一下景辰的肩，或者開幾句玩笑，這對別人來說或許不算什麼，但她知道，這對景辰來說已經是很親近的舉動了，他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沒有不耐煩也沒有躲開，可見兩人的關係很好。
葉涵歌悄悄鬆了口氣，看來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留下來。
來之前雖然很想把握住參與專案的機會，但是也做了最壞的打算。可是到了現在這一刻，只過了短短十幾分鐘的工夫，她的想法就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必須留下來，想盡辦法也要留下來。
穿過長而幽靜的走廊，又轉了個彎，幾人停在一扇白色的防盜門前。這時候曹師兄的手機響了，他掏出來看了眼來電顯示，立刻露出如臨大敵的表情。
在接通電話前，他一邊後退著往來路的方向走，一邊招呼葉涵歌：「妳先跟著景辰師兄，我這裡有點事，回頭電話聯繫！」說完又對景辰囑咐說，「小師妹就拜託給你了，老闆找我，我先撤了！」
話音剛落，人已經火急火燎地消失在了轉角處。
葉涵歌這才意識到，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她要和景辰單獨相處了。
